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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〇


  赫連子政恍然失笑說道:「我倒真忘了此語,這樣說來,我真叫自作自受的了!」

  皇甫端因尚無十分把握,故而不敢把話說得太滿地,接口笑道:「赫連前輩太謙,皇甫端年輕技淺,這東施效顰,不揣鄙陋之舉,只是想求得老前輩的高明指點而已!」

  赫連子政哈哈大笑說道:「好!好!老弟台不餒不驕,謙沖雍穆,倒真是『第二代武林至尊』的應有風度!」

  話完,立即指著另一隻「鴛鴦鋼膽」,又對皇甫端笑道:「皇甫老弟,請你照我適才所為,用雙掌內勁,把這枚『鴛鴦鋼膽』,壓成薄薄鋼片!」

  皇甫端俯身伸手,把那枚「鴛鴦鋼膽」取在手中,便不禁驚奇交迸!

  驚的是鋼膽才一入手,便可從重量之上,知道絕無意料中的任何弊竇!

  奇的是鋼膽應該人手生涼,卻為何竟有一絲尚未退盡的微溫感覺!

  皇甫端戒心既起,哪敢疏神,雙掌合處,把十二成的真力內勁,吐自掌心,猛壓鋼膽!

  他近來進境,委實驚人!

  皇甫端內勁才吐,鋼膽便變了形狀!

  由圓而扁!

  扁!

  扁!

  扁!

  由扁而薄!

  薄!

  薄!

  薄!

  等到皇甫端施為完畢,皺眉住手,台下群雄不由自主地,又復響起了一片震天采聲!

  因為皇甫端不僅把另一枚「鴛鴦鋼膽」,照樣用力壓成鋼片,並似比赫連子政所壓,還要大了一些!

  換句話說,既然大了一些,也就薄了一些!

  再換句話說,既然薄了一些,也就顯得功力更復高明,火候更復老到!

  赫連子政見狀,臉色鐵青,勉強笑道:「長江後浪推前浪,自古英雄出少年,皇甫老弟確實英年秀發,卓越不凡,你且再站在那根齊眉鐵棍之上,試試身手!」

  皇甫端適才施為完畢時,便皺眉住手,因為他覺得這枚「鴛鴦鋼膽」的重量方面,雖與一般無異,但硬度方面,卻遠較一般為弱!

  換句話說,就是皇甫端雖把「鴛鴦鋼膽」壓成了極薄的鋼片,卻並未費了太大氣力!

  皇甫端尚未把這特別原故想通,赫連子政已要他另作表演。

  但皇甫端取過齊眉鐵棍以後,心中更感驚奇!

  因為無獨有偶,這根齊眉鐵棍棍身,也自微溫,並無冰涼感覺!

  皇甫端一面思忖其中緣故,一面飄身直上,用了式「靈山拜佛」之式,以右足獨立棍頂!

  他暗將真力,全貫下盤,聚於右足足尖,腳下「齊眉鐵棍」,便也像赫連子政適才施為時那般,漸漸變粗,漸漸縮短!

  皇甫端尚未把鋼膽鐵棍,均有微溫的原故想通,台下的四海群雄掌聲又起!

  他倏然警覺,適才赫連子政是把齊眉鐵棍,壓成三尺長短,如今自己足下,卻已只有兩尺七八!

  越級挑戰,本就對前輩失禮,則既已勝人之下,似不必勝得太多!

  皇甫端想到此處,立即劍眉深皺,飄身落地!

  他又過了一關,為何還要皺眉!

  同樣的原因,皇甫端在這樁顯然極難,必須大耗心神的玄功表演之上,仍似暗有神助,並未費甚氣力。

  皇甫端在皺眉,赫連子政也在皺眉!

  這位「萬變魔師」,以兩道冷森森的目光,盯在皇甫端臉上,看了好大一會,方自失聲說道:「皇甫老弟,看來你越級挑戰之舉,可能成功,有希望成為一身而兼『兩代武林至尊』的天下第一人了!」

  皇甫端躬身笑道:「在下哪裏敢有這等非分妄想,赫連前輩的『七大絕藝』以內,尚有『五大絕藝』,未曾施展,距離勝負判定之時,還早得很呢!」

  赫連子政嘿嘿冷笑說道:「皇甫老弟,你太高看我,你是什麼年齡輩分?我是什麼輩分年齡?在你這等不單連過兩關,並還比我更見高明的情況之下,赫連子政的臉皮再厚,也不好意思非要與你滿七陣不可!」

  皇甫端聞言,微感意外地,「哦」了一聲問道:「赫連前輩之意,莫非打算就此罷手?」

  赫連子政目中微閃厲芒,搖頭答道:「就此罷手,卻也太不甘心,我是打算和你再鬥一陣,分分勝負!」

  皇甫端點頭笑道:「任憑赫連前輩怎樣決定,皇甫端均遵命奉陪,老人家請獻絕藝便了!」

  赫連子政陰森森地怪笑說道:「這一陣既關係勝負,總得變變花樣!前兩陣是單獨表演,這一陣是合手施為,我與皇甫老弟,在拳掌招術之上,切磋切磋,但常言道得好,『當場不讓父,舉手不留情』,老弟請多加小心,既然彼此拳來掌去,卻難免有兇險呢!」

  皇甫端靜靜聽完,哂然一笑!

  赫連子政問道:「老弟笑些什麼?」

  皇甫端揚眉答道:「我早就猜到赫連前輩會提出這種條件,好施展看家絕學,要使我與『子午谷』中的那些累累白骨,遭遇同樣命運!」

  赫連子政愕然說道:「我練有『七大絕藝』,你怎麼知道哪一樁功力,是我的看家絕學?」

  皇甫端笑道:「我大概不會猜錯,赫連前輩的看家絕學,應該是『白骨陰魂手』!」

  赫連子政「哇」地一聲叫道:「怪事!怪事!這『白骨陰魂手』之名,當世中應該不會有第三人知曉!」

  皇甫端一面暗凝內家罡氣,佈滿周身百穴,防範對方突用「白骨陰魂手」暗算,一面故意使他心神疑慮不安,繼續冷笑說道:「我不但知道你的看家絕學,是叫『白骨陰魂手』,並知道你為了習練這樁功力,曾費了二十年的苦心孤詣!」

  赫連子政聽得全身一震,目光中射出無限驚奇神色,看著皇甫端,嘴唇翕動,欲語不語!

  皇甫端揚眉笑道:「我不但知道你在『白骨陰魂手』上,下了二十年苦功,並知道傳授你『白骨陰魂手』之人,是『神簫秀士』諸葛尊!」

  赫連子政退後半步,茫然問道:「這樣說來,『神簫秀士』諸葛尊在那古洞山崩之下,竟未生埋活葬?」

  皇甫端點頭笑道:「天相吉人,有驚無險!」

  赫連子政默然片刻,又復問道:「老弟既能知我底細,想必見過他了?」

  皇甫端含笑答道:「我見過他,他並在到處找你,要報復二十年囚禁之仇,因為你急於求名,提前出世,對於『白骨陰魂手』功力,尚欠缺了一些火候,遂有弱點可制!」

  赫連子政悽然一嘆,臉上的殺氣兇光,倏然消失。

  他神情一萎之下,連人也好似突告蒼老許多,目注皇甫端,有氣無力地,緩緩說道:「皇甫老弟,第三陣不必再鬥,赫連子政甘心認敗,我要走了!」

  皇甫端哂然說道:「我知道你是懼怕『神簫秀士』諸葛尊趕來……」

  赫連子政苦笑說道:「我承認我懼怕諸葛尊,但如今的不想再戰,卻不是為了此事。因諸葛尊為人怪僻,恩怨分明,受人點滴之恩,固必報以湧泉,受人睚眥之怨,也將加倍報復,我把他囚禁廿載,結仇太深,他既未死,更復脫困而出,縱在這『岷山會』上,僥倖避得過他,四海八荒之間,又哪裏有我容身之地?」

  皇甫端聽他說得頗有道理,不禁愕然問道:「赫連前輩既非為了逃避『神簫秀士』諸葛尊,卻為何不願續戰?」

  赫連子政嘆道:「先哲有云:『知己知彼,百戰百勝』,我的看家絕學『白骨陰魂手』,以及欠缺火候弱點,既已為你所知,諸葛尊更可能傳過你什麼剋制手段。再若不知進退地,妄肆逞強,無非自找沒趣!」

  皇甫端想不到他竟看得如此透徹,方自暗暗稱奇,赫連子政又復說道:「故而我知難而退,期於『神簫秀士』諸葛尊把我找到之前,能享受一段有限餘生,豈不比在此爭名鬥勝強得多了!」

  皇甫端本因「老遊魂」尚未趕到,想下手代他報仇,但聽了赫連子政這樣一說,卻又惻然不忍,點頭說道:「諸葛尊與我關係不淺,我本想替他報仇,但赫連前輩既已有悟,無妨請便,只要你真能從此淡盡名利之心,不再為非作惡,皇甫端見著『神簫秀士』之時,定必力勸他對你盡量寬恕就是。」

  赫連子政好生感激,向皇甫端看了兩眼,取起那隻扁扁錦匣,走到台上,高聲叫道:「無論第一代武林人物,或第二代武林人物,還有沒有人願意登台與『七絕玉龍』皇甫端一分高下?若是無人,赫連子政便把這隻錦匣,交給皇甫端了!」

  第二代人物中,早為皇甫端先聲所懾,第一代人物也覺勝之不武,不勝為笑,均自無人應聲!

  赫連子政候了片刻,見仍無人登台,遂把手中錦匣,交給皇甫端,然後含笑飄然而去!

  「岷山雙怪」雖見自己寄望甚殷的這場「兩代英雄會」,結果只便宜了皇甫端一人,卻因事成定局,無可奈何,只好強裝笑臉,吩咐安排盛宴,款待群雄,把一片意料中的血雨腥風,化成了意料外的祥氛瑞氣!

  皇甫端回到座中,啟開錦匣,不禁雙眼發直。

  原來匣中所盛,是一塊死人頭皮,一張地圖,及一張箋紙!

  皇甫端定了定神,展箋細看,只見上面寫著:「諸葛紅與桂玉屏在『哀牢山』中,發現一片儼如仙境的世外桃源,正悉心加以整頓修建,陶敏也在其間,老弟與司空姑娘『岷山』會後,即赴該處,並邀令師等蒞臨,為老弟主持嘉禮,以後出則遊俠天下,歸則撫教子孫,世代昌祥必可預!附『袁牢山九回谷』地圖一紙,暨人皮一塊!人皮係自『萬變魔師』赫連子政頭上剝落,老弟不必笑我手辣,蓋此獠心毒絕倫無可恕之道,除報私仇之外,並為武林殲一巨害也!」

  末後未署名,但不問可知,必是那位神出鬼沒,無法捉摸的「老遊魂」親筆!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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