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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一


  往事如煙,愛恨喜惡,千頭萬緒,一齊在心中湧現。

  舊情深如海……

  舊夢太分明……

  一陣撲鼻腥風,將司馬瑜自夢中吹醒。

  司馬瑜自昏睡中覺醒,見自己睡在一間四壁明亮的室內,榻上輔著一些茸茸的海草,舒適溫暖,勝過錦衾緞被,身上覆蓋著的,也是這種海草編成的被褥,用手一摸,遍身赤裸,暗自一驚,一骨碌翻身爬起。

  上身剛一仰起,忽然一隻銀光閃閃的手,斜刺裏伸過來,輕輕一按,又將司馬瑜按回躺下。

  司馬瑜順著那隻手望去,不禁大駭。

  原來榻側坐著一個絕色女子,說得上粉面桃腮,黛眉星眼,秀髮披肩,長可及臀,渾身上下,寸縷不掛,益顯得玲瓏剔透,線條分明,最不可思議的,那女子除面部以外,竟是遍體麟甲,銀光閃閃,那種風腥味就是從她身上而發。

  司馬瑜暗忖:莫非就是海底真有龍宮麼?那此女子,再不就是世人傳誦的美人魚。

  司馬瑜想到此處,不覺脫口問道:「這是何處?」

  那女子笑答道:「東海水晶宮。」

  司馬瑜驚道:「水晶宮!這水底真有龍王?」

  那女子抿嘴笑道:「龍王那只聽人說過,我在這水晶宮內住了二十多年,可沒有見過。」

  司馬瑜又遲疑地問道:「姑娘,你是……?」

  那女子搶口答道:「小女子乃是水晶宮主。」

  司馬瑜意想不到,浪蕩江湖不久,竟一再碰到許多的奇人奇事,於是,又問道:「那你是神是人?」

  那女子輕瞟司馬瑜一眼,眼色媚而不淫,神態艷而不妖,輕佻地答道:「非神非人,半神半人。」

  司馬瑜不解其意,疑惑地問道:「這話怎樣講?」

  那女子滿面笑容可掬,但卻又含有一股凜凜不可犯人之色,櫻唇微啟,展露兩排皓齒,答道:「小女子具神之靈性,具人之軀體,所以稱為半神半人,非神非人。」

  司馬瑜道:「在下適才船沉落水,被一個紅麟大魚唧於口內,想是被宮主救來此間,在下這裏謝過了。」

  水晶宮主也不答話,玉手一抬,朝司馬瑜身後一指,笑道:「你說的可是這個畜牲?」

  司馬瑜順著手指看去,原來榻後之壁,係用透明水晶砌造而成,難怪室內無燈自明,壁外水草游魚,清晰可見。那條紅麟大魚,此時正停佇壁外,朝司馬瑜吐腮擺尾,狀至親暱。

  司馬瑜驚道:「這魚莫非是公主所豢養?」

  水晶宮主淡笑道:「這東海之內,魚蝦龜蟹甚多,毋須豢養,招之即來,揮之即去,聽話得很。」

  水晶宮主語畢,一揮手臂,但見銀光一閃,那紅麟大魚竟自掉頭而去。

  司馬瑜不覺暗自讚嘆,陡然想起自己尚是赤身露體,於是說道:「在下的衣衫,不知現在何處?請煩人取來,穿上了也好走動走動。」

  水晶宮主站起身來,似要離去,答道:「你衣衫盡濕,乾後自會有人送來你穿,我這水晶宮什麼都好,就是不能隨便走動,一不小心,就有被海水捲去之慮,就是衣裳取來,你也不能胡亂走動。」

  司馬瑜唯唯應道:「在下自會留意。」

  水晶宮主走至暗壁前,用手一點,呀然一聲,一個暗門自開,正待舉步,忽又回頭叮嚀道:「我這水晶宮,從未招待過男客,今天因為情面難卻,破例將你們落水的八個人都救了出來,六個船家已經溺死,你們四個人之中,你是最受優待的,你就安份地躺在榻上吧!」

  司馬瑜一聽四個人都被救出,一時憂喜參半,忙問道:「四人中,可有一個長眉老者?」

  水晶宮主神秘地答道:「我知道,那是你的師傅長眉笑煞蕭奇,另外兩個都是你的死敵,一個是毒龍國去位國君沙克浚,一個是長樂真人道士,你叫司馬瑜,是一個到處惹風流債的情種,對不對?」

  司馬瑜聽水晶宮主將他們四人的來龍去脈,道得一清二白,不禁大駭囁嚅問道:「在下與水晶宮主水陸異途,素未蒙面,宮主竟能耳熟能詳,實在令人不解!」

  水晶宮主輕笑慢應道:「我雖不識你等,可有別人識得,日後自然明白,我這水晶宮中,不乏佳麗,你乾乾淨淨來,也盼你乾乾淨淨去,可不能再在我宮中惹下風流情債。」

  水晶宮主語畢,一扭身進了暗門,咿呀一聲,那暗門又自合上。

  水晶宮主雖然遍體麟甲,但那麟甲極為細薄,貼在身上,宛如一套透明緊身衣褲,曲線玲瓏,肌膚隱約可見,行走之間,乳浪臀波,柳腰款擺,體態更是撩人。

  水晶宮主言詞閃爍,說得司馬瑜滿頭霧水,此時也無心遐思,目送水晶宮主去後,暗自納悶。

  聽其語意,將四人救來,似受人之托,但此人是誰?敵?友?又何以知道這四人要先後落水?

  愈想愈亂,愈想問題愈多,真應了古人所云「心中千頭結,欲解無從起」那句話了。

  司馬瑜索性不思不想,暗運內力,倒是有脈皆暢,諸穴皆通,並未受制,也就閉目調息,心無旁念。

  也不知過了多久,只聽那暗門又是「咿呀」一聲,司馬瑜想是那水晶宮主前來探視,閉目裝睡,不予理睬。

  半晌,不聞腳步走動,暗忖:「莫非自己聽錯了,不由睜眼轉頭望去。」

  這一望,司馬瑜驚叫出聲,若不是身無寸縷,準會從榻上跳下來。

  ▼第七十九章 古井不波

  來人卻是無憂仙子,仍是一套青衫道袍,面頰較前清瘦,雙目清麗,媚態盡失,手捧著司馬瑜的衣衫,停立不前,臉上似笑不笑,兩眼直視司馬瑜,不閃不眨,一股淡雅超塵之態,真個是「道是無情卻有情」。

  司馬瑜真是一則以喜,一則以懼。

  喜者,方外得見故人,懼者,兩次在無憂的肉慾誘惑下逃脫,幸保節操,此時此地,四顧無人,自己身上又是袒裼裸裎,如若無憂再施展起奼女玄奼神功來加以誘惑,定將陷身慾海。

  司馬瑜見那無憂仙子面色平靜,神態安詳,似經脫胎換骨,與前判若兩人,疑惑地輕喚道:「無憂!」

  無憂仙子微喟嘆道:「想不到今生尚能見你一面,這也是上蒼安排。」

  司馬瑜聽無憂話音,已無從前銳氣,深自奇怪,輕聲問道:「無憂,你怎麼到此地來的,看來,你與前大不相同,似飽受打擊……」

  無憂緩緩移步榻前側身坐下,輕聲應道:「唉!此事說來話長,那日隨眾自毒龍國回來,你們個個俱有去處,唯獨我,偌大個天地,竟無容身之所,立錐之地。」

  司馬瑜慨然慰道:「無憂,河川壯麗,大地遼闊,加之身懷絕技,何處不可定身立命。」

  無憂展綻一絲苦笑,繼道:「只惜孽根太深,孽債太重,令人難以自拔,正者視我為魑魅,邪者視我為叛逆,茫茫無親人,舉世皆仇敵,實令人萬念俱灰,那日離舟以後,一路踏波而行,思想人生在世,被名攀利附,情牽慾繫,終日拚搏廝殺,永無寧日,看來人間無半寸樂土,不如一死以求安靜。」

  司馬瑜聽得入神,不覺又問:「怎麼死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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