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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〇


  醉頭陀滿面惑然神色,先把「大頭魚」三字,唸了兩遍,失聲叫道:「一是『魚』,五是『頭』,難道第三罈中是『大』?」

  彭五先生也效法醉頭陀的撫掌狂笑姿態,點頭讚道:「妙極!這回該我來稱讚醉大師猜得對了。」

  醉頭陀滿臉通紅地,跳將起來叫道:「對!對個鬼,你們『雲南菜』我曾吃過,不過是些『大薄片』、『汽鍋雞』、『鍋貼烏魚』、『乳扇』和『牛肉乾巴』等等,就連『湖南菜』、『四川菜』、『蘇浙菜』、『廣東菜』甚至於『福建菜』、『台灣菜』,都一齊算上,也從未聽說過有味『大』『菜』。」

  羅大狂聽他說得滑稽,不禁展顏一笑,並從酒葫蘆中,喝了幾口酒兒。

  彭五先生笑道:「醉大師,你莫要僅從表面著眼,且往骨子裏頭想想。」

  醉頭陀瞪著一雙醉眼,詫然問道:「往骨子裏頭想想?我不懂你這句話兒,是何用意?」

  彭五先生微笑說道:「清蒸人頭,既然當菜,難道獨孤智就不能再上一個『紅燒全人』,或『酒糟活人』等等?」

  醉頭陀罵道:「那獨孤老魔,心腸毒辣,什麼惡事,都做得出來,他自然可能再請我們吃點『人肉』,但『人肉』與你所猜『大頭魚』三字之中的那罈大菜,又有什麼關係?」

  羅大狂手指醉頭陀,呵呵笑道:「醉頭陀,我們不必等把十罈酒兒喝完,業已分出勝負,你這『醉佛』之量,到底不如『醉仙』。」

  醉頭陀哂然問道:「你別往臉上貼金,要想說『醉佛』不如『醉仙』,必需提出事實,我什麼地方不如你呢?」

  羅大狂笑道:「因為你已醉了。」

  醉頭陀雙眼一翻,怒道:「胡說!我連絲毫酒意都沒有呢!」

  羅大狂搖頭說道:「你若未醉,參不透彭五兄語內禪機,想不通罈內若是什麼『紅燒全人』,或『酒糟活人』等等,便恰好合乎『大頭魚』三字,是味『大』菜。」

  這幾句話兒,聽得醉頭陀連連搔首地,向彭五先生茫然問道:「彭五兄,你……你的話兒中,還……還有禪機?」

  彭五先生笑道:「不是深奧禪機,只是淺顯謎語。」

  醉頭陀苦笑說道:「你真把我搞糊塗了,這謎語恐怕不太淺吧?」

  彭五先生向他看了一眼,含笑說道:「委實是極淺顯的拆字格謎語,醉大師縱有酒意,也應該知道『一人是大』。」

  醉頭陀怔了一怔,皺眉說道:「我未曾想到其中還有謎語,『一』字加上『人』字,確實是個『大』字……」

  說到此處,突然聽得有人「唉」的一聲,浩然長嘆。

  彭五先生不曾嘆氣,羅大狂未曾開口,醉頭陀正在說話,這聲浩嘆,不是他們三人中的任何人所發。

  倘若加以譬喻,頗像是「幽靈自悲」,嘆氣聲從重泉地府之中,隱隱透上而出。

  這一聲浩嘆,把三位武林奇俠,全都有點毛骨悚然,紛紛目掃四外。

  直等他們看清周圍確實無人,而嘆氣聲也不再作之後,彭五先生方含笑說道:「奇怪?這嘆氣聲,是誰所發?從何而來?此人彷彿有滿腹傷心,無窮抑鬱?」

  醉頭陀笑道:「這嘆氣聲從何而來,我雖不知,卻知道是誰所發。」

  羅大狂意似不信地,失笑說道:「咦,你知道麼?莫非你蔽塞靈光的昏昏醉意,已經略為清醒。」

  醉頭陀把眼一瞪,羅大狂搖頭笑道:「不要瞪眼,如來世尊的五百大弟子中,從未聽說有『瞪眼羅漢』。我還是說明,你認為適才浩嘆之聲,是誰所發?」

  醉頭陀應聲答道:「這還用猜,自然是獨孤智。」

  彭五先生笑道:「獨孤智嘆氣則甚?」

  醉頭陀笑呵呵地答道:「這位『六殘幫主』,自詡智計無儔,利用天時、地利、人和等等優勝條件,對我們大弄玄虛,誰知一切心事,竟被你這『哀牢大俠』,猜得透透澈澈,宛如目睹,怎不叫他傷心難忍,抑鬱難伸地,失聲浩嘆。」

  羅大狂撫掌笑道:「你的醉意果然消了,說得極有道理。」

  醉頭陀舉起自己的酒葫蘆來,飲了兩口,目注彭五先生,狂笑叫道:「彭五兄,還有一點玄虛,倘若再被你猜對,獨孤智不單廢然浩嘆,並將會失聲痛哭。」

  彭五先生問道:「什麼玄虛?醉大師且說說看。」

  醉頭陀指著尚未開視的第三隻酒罈,怪笑說道:「這罈中雖被猜出,裝得是『人』,但其『人』是誰?是熟人?是真人?是假人?是紅燒人是乾炸人?是……」

  彭五先生不等他往下再說,含笑擺手叫道:「醉大師不要說了,這罈中原料,和烹製方法,並不難猜。」

  醉頭陀道:「哦!原料是誰?」

  彰五先生接口答道:「是你。」

  醉頭陀聽得一怔,唸了聲佛號,苦笑說道:「是我?你怎麼知道是我?」

  彭五先生笑道:「這理由極為簡單,我們兩人,一同由『雲南』來到『桐柏』,舉動早就在獨孤智的耳目監視之中,他怎會僅僅蒸了我彭五的項上人頭,而輕易放過你呢?」

  醉頭陀瞪眼叫道:「他不肯放過了我麼?他敢把我怎樣?」

  彭五先生微笑說道:「他既不會把你紅燒,也不會把你乾炸,據我所料,這味罈中名菜,可能叫做『酒糟醉佛』,是把你泡浸在你愛喝的美酒之內。」

  醉頭陀氣得臉色發青,微一拂袖,那第三酒罈之上,便起了一片低低碎裂之聲。

  羅大狂失笑說道:「鎮日笑口常開的『天山醉佛』,居然發脾氣了,足見人仍是人,佛竟非佛,七情不淨,六蘊難空,慢說做到什麼無人相,無我相,便想把這靈台之中的一點名心嗔念,完全消除,也著實不容易呢!」

  說到此處,第三隻酒罈的上半截,已為醉頭陀所碎,裂墜如粉。

  美酒四溢,濃香絕人,罈中果如彭五先生所料,有具小小佛像,浸泡在美酒之內。

  這佛像的身材、面目,均酷肖醉頭陀,尤其那臉上的呵呵微笑醉態,更塑造得令人嘆為觀止。

  醉頭陀方自失聲一嘆,獨孤智的嘆息之聲,又由重泉之中,透地而出。

  這次,仍是一嘆即寂,但嘆息中所含蘊的抑鬱傷心意味,卻聽來似比上次還要強些!

  彭五先生笑道:「醉大師,你嘆些什麼?」

  醉頭陀答道:「我嘆的是『強中更有強中手』,獨孤智雖在鎮日枯坐無聊之下,挖空心思,亂出花樣,但這些心思,卻又被你能一一加以猜透。」

  羅大狂一旁笑道:「這樣說來,你嘆的既是『強中更有強中手』,則獨孤智的應是『能人背後有能人』了。」

  醉頭陀點頭笑道:「當然如此,否則他卻那樣抑鬱傷心地,嘆氣則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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