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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四


  宇文霜不等她話完,便即揚眉叫道:「公開就公開,有什麼大了不起,我們賭的是彼此的一條性命。」

  夏侯娟目掃全場,神光如電地,朗聲說道:「夏侯娟若是落敗,任憑你挫骨揚灰,在所不辭。」

  宇文霜哪甘示弱,也自傲然說道:「宇文霜若是落敗,你叫我投環,我不刎頸。」

  「海外三魔」中的「雙心魔后」文雪玉,聽了宇文霜這樣說話,不禁把眉頭略蹙。

  宇文霜話完以後,目光凝視夏侯娟,陰森森地,微撇嘴角問道:「你還有事沒有?」

  夏侯娟含笑說道:「既有賭約,似乎還應該找位證人。」

  宇文霜因對方所說,全在情理之中,無法加以駁斥,只好點頭說道:「證人還不簡單,眼前這多位中,可以隨便請上一個。」

  夏侯娟搖頭笑道:「隨便請上一位不行,我要請武功最高,名聲最大,在你們『六殘幫』中,地位也最尊崇的首席供奉,『紫拂羽士』東門前輩作證人。」

  她話中所說的「首席供奉」四字,把「三手魔師」高松泉、「綠髮魔君」毛陵、「雙心魔后」文雪玉等「海外三魔」,聽得均從臉上閃現出一種異樣神色。

  夏侯娟言行一致,語音才了,便姍姍走到「紫拂羽士」東門柳的面前,躬身一禮,含笑說道:「東門前輩,夏侯娟與宇文霜今日一戰,互以雙方性命,作為賭注,適才業已當眾言明,敬煩東門前輩,作個見證,以昭公允。」

  說完,趁著此時與東門柳距離極近,不易洩露機密,遂一面裝著靜待東門柳點頭應允,一面暗運「蟻語傳聲」神功,悄悄叫道:「東門前輩,少時『人頭宴』上,『綠髮魔君』毛陵有暗害前輩之心,詳情請問我羅香雲妹子,便知分曉。」

  東門柳本來已在點頭,應允擔任見證,加上聽了夏侯娟的傳音密語,遂哈哈一笑說道:「夏侯姑娘放心,武林爭鬥,各憑修為,既定賭約,便須遵守,慢說我答應作這場賭命之鬥的見證中人,便算無憑無證,大概於獨孤幫主,以及這多人物在場的情況下,也不容許任何背賭失信,或不光明的鬼蜮舉動。」

  「雙心魔后」文雪玉不願意把光彩都讓東門柳佔盡,也在座上揚眉叫道:「夏侯姑娘,你根本不必找甚中人,只要你能在互較掌法上,勝得劣徒宇文霜,她便捨不得死,我也會殺給你看。」

  夏侯娟聽得文雪玉當眾如此說法,不禁心中大寬,向羅香雲有意無意地,看了一眼。

  羅香雲報以一笑,舉袖略拭唇角,也乘機暗運「蟻語傳聲」說道:「娟姊打點精神,先把那『殘心妖姬』宇文霜鬥敗再說。」

  夏候娟聽得羅香雲能運「蟻語傳聲」,便知她果然無恙,未受宇文霜陰謀算計,自把對於她的關切之心,完全放卻。

  她因覺宇文霜適才給自己服食的那粒獨門奇毒解藥,將來或許有用,故而未曾拋棄,悄悄揣入懷中,回身走到距離宇文霜五尺之處,揚眉笑道:「宇文霜,如今賭約業已聲明,證人也已請妥,我們別無掛念,可以好好放手一搏的了。」

  宇文霜冷然說道:「算你會拖,但再拖也拖不了多少時間,明年此刻,便是你的周年忌日。」

  話音剛落,與適才絲毫不變地,仍是雙掌微揚,以那式看來頗為舒徐,並不凌厲的「孔雀開屏」,向夏侯娟欺身攻出。

  這種動手方式,把夏侯娟弄得有點惱火。

  她柳眉微剔,暗忖對方兩次都用這招「孔雀開屏」,難道其中蘊有什麼鬼神不測之機?通天徹地之妙?

  常言道得好:「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夏侯娟在動手之初,雖曾自省警惕,決意不起火性,但如今才一交手,便被宇文霜些微挑釁,引得靈明失朗。

  所謂「起了火性」,所謂「靈明失朗」,就是夏侯娟發了「咆哮紅顏」脾氣,她不賣賬,不服氣,不閃不躲,不招不架,竟卓立如山,靜看「殘心妖姬」宇文霜這招兩度施為的「孔雀開屏」,到底有多麼厲害?

  宇文霜雙掌已發,見夏侯娟未曾閃避,不禁心頭狂喜,口中突作怪嘯,宛如孔雀長吟。

  就在這聲長嘯之中,人影晃處,招式忽變。

  變招不足為奇,但「殘心妖姬」宇文霜這種招式卻變幻得太以詭異。

  她在長嘯聲中,全身凌空,右掌一圈一揮,一招「手揮五弦」,凝足「鐵琵琶指」力,斜劃夏侯娟左肩,右掌駢指如刀,猛切夏侯娟天靈,兩隻腳兒,也以「武松醉蹋蔣門神」的「鴛鴦腳法」,飛踢夏侯娟雙乳以下的左右「期門」大穴。

  雙方本就近僅數尺,宇文霜施展本門心法,分心兩用,以雙手雙足,同時攻向夏侯娟左肩、頭頂,及左右乳下等四處重要部位,卻令夏侯娟在未準備閃避招架的恃傲疏神之下,如何應付解教?

  尚幸夏侯娟雖然咆哮,畢竟知機,她在宇文霜的招式才一變換之下,便看出不宜輕攖其鋒,這種分心合襲的掌法身法,委實凌厲靈妙,威力絕倫。

  夏侯娟一身功力,在當世武林的年輕一輩中,足稱翹楚。她先是因傲涉險,但旋即見機立斷,雙足輕輕一蹲,看來是想矮下身形,先避開宇文霜左右雙掌,然後再應付對方連環踢來的「鴛鴦腳法」。

  誰知宇文霜雙掌之攻,乃是虛招,她見夏侯娟身形微蹲之下,身法又變。

  這次,她靈巧無比地,凌空折身,一個車輪翻處,變成頭下腳上,以「金叉手」力,十指如戟,向夏侯娟胸肋要害,飛插而落。

  夏侯娟百忙之中,照說萬難再避,但戰法人人會變,各有巧妙不同,她適才的屈膝蹲身姿態,居然也是虛偽誘敵動作。

  宇文霜身軀才翻,夏侯娟身形便長,她是先屈緩伸,雙掌猛穿,以十一成的「般若掌」力開路,一式「潛龍升天」,凌空躥起了六丈三四。

  這一來,雙方身形恰好凌空錯過,夏侯娟的「般若掌」,既沒有打中宇文霜,宇文霜的「金叉雙手」,也沒有插中對方,發生威力。

  但這位「咆哮紅顏」一次涉險之後,不肯再度饒人,她乘著身在高空,竟趕緊掉頭猛撲,施展出威力無倫的佛門絕學「天龍八掌」。

  宇文霜的「金叉手」力,剛剛發出,夏侯娟的夭矯人影,已從自己指力掌風,尚未合圍的一剎那間,衝天縱起。

  不單人已脫險,並挾有一股勁氣狂飆,威勢無儔,把自己身形,震得微微搖晃。

  宇文霜也是絕頂聰明,反應極快,深知打人一拳,防人一腳之理,心想夏侯娟既已脫出險境,人到高空,哪有不乘機出手,對自己來個投之桃李,報之瓊瑤?

  故而,宇文霜根本連頭都不抬地,就在「金叉手」力才一落空之際,便嬌軀電旋急飄,用出了一式「密網逃魚」的避難絕學。

  這種身法用得極為輕靈,時間也拿捏得恰到好處。

  假如宇文霜抬頭向空中的夏侯娟看上一眼半眼,則施展這「密網逃魚」身法的時間上,至少也必將慢上一瞬半瞬。

  武林高手的對掌過招,勝負之數,往往就繫於力量的分毫之弱,和時間的瞬刻之差!宇文霜若是慢了一瞬,身形必被夏侯娟的「天龍八掌」罩住。

  雖然,她並沒有就此落敗,但先機既失,要想逃出這八招佛門絕學,也必左翻右滾,顯得狼狽不堪。

  如今,宇文霜及時施為,未有絲毫怠慢,則夏侯娟的漫天掌影,雖如密網疾降,宇文霜的嬌小身軀,卻宛若一條靈敏游魚,由那些尚未收攏的網孔空隙之中,穿出網外。

  夏侯娟覺得背脊有點冷汗。

  宇文霜也有同樣感覺,但冷汗沁得彷彿比夏侯娟更多一些。

  這一位「咆哮紅顏」,一位「殘心妖姬」,再度凝神對峙,但兩人心中,業已傲氣全消,均自凜然生懼。

  她們的凜然生懼,並非完全為了關係性命的生死賭約,其中比生死分量更重的,還有「咆哮紅顏」與「殘心妖姬」名頭,以及雙方師門威譽。

  由於在第一照面下,雙方均歷奇險,第二度的對峙時間,遂為延長不少。

  延長時間的原因,是她們在等。

  所謂「等」,不是「等救兵」,而是「等機會」,夏侯娟與宇文霜,都不願意授敵先機,也都不願意輕舉妄動。

  她們誰不懂得內家高手的「敵不動,我不動,敵欲動,我先動」的以靜制動妙訣?均自卓立如山,只把兩道炯炯眼神,凝注在對方身上。

  靜靜相持了約莫半盞茶時間,夏侯娟秀眉忽挑,眼珠微動。

  這不是自然動作,這是人為動作,換句話說,這不是無意動作,這是有意動作。

  假如是「無意」,夏侯娟這「秀眉忽挑,眼珠微動」之舉,必係即將出手。

  假如是「有意」,則無疑志在誘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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