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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一


  這種讚美之詞,若是出於夏侯娟的意中人,「聖手仁心」卓軼倫口中,自然會使夏侯娟聽得倩笑盈盈,芳心可可,但如今是出於韋楓口中,便情調大變,聽來令她厭惡無比。

  故而韋楓剛剛說了「瑩如寶玉,美若春蔥……」二語,夏侯娟便冷笑一聲,接口問道:「你真敢麼?莫要忘了我是以脾氣最壞而馳名四海的『咆哮紅顏』。」

  韋楓點頭笑道:「我知道。」

  夏侯娟「哼」一聲,截斷人的話頭,又復揚眉說道:「你既知我是『咆哮紅顏』夏侯娟,怎不懼怯我威震乾坤的『般若掌力』?」

  韋楓起初著實一驚,但旋又想起對方兩度身中奇毒,早已有力難施,遂色迷迷地,獰笑叫道:「夏侯姑娘,你不必再倔強,和再假惺惺了,雲中鳳已為籠中鳥,百煉鋼已化繞指柔,無須妄圖施展什麼威震乾坤的『般若掌力』,還是留些勁道,和我去到那『楊妃榻』上,握雨攜雲。」

  韋楓如今慾火中燒,無法按撩,竟一面滿口淫邪穢話,一面付諸行動地,拉著夏侯娟的手兒,便向那水榭東牆邊的「楊妃榻」走去。

  到了這種關頭,除了天生賤骨的蕩婦淫娃之外,慢說是這位性烈如火的「咆哮紅顏」夏侯娟,便是只平素極為懦弱的小羔羊,也會發揮它防衛本能,用頭上角兒,對侵略者撞上一撞。

  由於此理,韋楓把手一接,夏侯娟便把手一甩。

  兩種相反力量,分向較勁之下,除非完全平衡,否則定分強弱,會有顯明跡象表現。

  果然!

  所謂「跡象表示」,就是拉人的韋楓不曾拉動被拉的夏侯娟,而夏侯娟卻把韋楓甩得踉蹌幾步。

  如今,從跡象的表現上,顯然看出玩弄人的碰了釘子,擺佈人的撞了板,則足可斷言,「雲中鳳」並未變成「籠中鳥」,她仍是翱翔九霄,不可仰視的「雲中鳳」。「百煉鋼」並未化成「繞指柔」,它仍是剛強威武難屈的「百煉鋼」。

  於是,夏侯娟明白了一件事兒,韋楓也明白了一件事兒。

  夏侯娟明白的是自己在不知不覺間,功力早復,難怪水榭下的隱身人,業已離去,不再護持自己。

  韋楓明白的是對方根本就未曾中毒,一身絕世功力,隨時皆可施展,自己竟對她說出淫邪穢語,作出輕狂猥褻行為,恰如俗語所云:「耗子舐貓的鼻梁骨」,等於「完全找死」。

  於是,夏侯娟恢復了一件事兒,韋楓也恢復了一件事兒。

  夏侯娟所恢復的是她「咆哮紅顏」生平特具,那種令人膽懾的「咆哮」英風。

  韋楓所恢復的,是他適才業已流過,如今尚留在背脊間,水完全乾透的那身冷汗。

  夏侯娟刁得可恨,但也刁得可愛,她雖已恢復了「咆哮虹顏」,卻暫未「咆哮」,反而風情萬種地,目注韋楓,含笑叫道:「韋兄!」

  適才她叫「韋兄」,足令韋楓為之銷魂,如今她叫「韋兄」,卻足以令韋楓為之喪膽。

  因為韋楓深深知道,這「咆哮紅頗」太不好惹,如今越是對自己叫得甜,少時大概便越是把自己整得慘。

  他何嘗不想跑,但自己色令智昏,是拉人走向「楊妃榻」,身在室中,夏侯娟是倚欄而立,恰好擋住去口。

  何況,韋楓秤量秤量別人,再估計估計自己,深知即令自己拼死搶路逃,也逃不出「咆哮紅顏」夏侯娟一記威震乾坤的「般若掌力」之下。

  由於此故,他不單想跑而不敢跑,同時也想喊而不敢喊。

  倘若一喊,夏侯娟便絕不客氣,必然辣手立發,自己無可倖免,還不如盡量忍受他意料中的各種報復手段,靜待機緣,或許尚有一絲半絲生望。

  韋楓想通利害,遂在聽得夏侯娟那聲「韋兄」之後,宛如心窩中,中了一支冷箭般,全身顫慄地,低頭答道:「夏……夏……夏侯……姑娘……」

  夏侯娟仍未「咆哮」,仍和顏悅色地,嬌笑問道:「韋兄,風情月白,星河萬里,不能辜負良宵,我們如今是倚欄杆,賞夜色,數星星,還是做些更有趣,更美妙的事呢?」

  這才叫做「現世現報」,這才叫「語挾冰霜」,這才叫「聲如霹靂」,幾句在旁人聽來是極蘊藉,極溫柔的輕盈笑語,卻把韋楓驚得全身發抖,震得頭腦發昏,不知應怎樣答對?

  半晌以後,他方偷瞥了夏侯娟一眼,顫聲說道:「夏……夏侯姑娘,你……你……你……你要原……原諒我是出……出於一片癡情……」

  夏侯娟嫣然一笑,點頭說道:「我知道你對我的確是一片癡情,常言道:『士為知己者死,女為悅己者容』,我『咆哮紅顏』夏侯娟,也該對你這一片癡情,好好報答報答!」

  乖乖,這「報答報答」一語,分量業已不輕,何況雙冠以「好好」二字,簡直把位「六殘幫」的韋大護法,聽得心神巨震。

  夏侯娟語音了後,指著那張放在水榭東牆下的「楊妃榻」,向韋楓含笑說道:「韋兄,你還客氣什麼?我要報答你了,請上榻吧!」

  適才上榻是打算「銷魂」,如今上榻是可能「飛魂」,韋楓不禁全身觳觫地,央求叫道:「夏侯姑娘……」

  夏侯娟笑道:「韋兄,你還是聽我話好,像你這點膽子,也敢偷香獵艷,妄想巫襄雲雨夢高唐麼?」

  一面說話,一面緩步向前,向韋楓漸漸逼近。

  韋楓仍不敢跑,仍不敢叫。

  對方往前逼,他只有往後退,終於退到無路可退,只好坐在了那張「楊妃塌」上去。

  夏侯娟居然未對他施展任何報復手段,大出韋楓意料地,也與他並肩坐下,微軒秀眉,嬌笑說道:「韋兄,你想我報答你麼?」

  韋楓知道這是唯一機會,必須加以把握,遂先自吸了一口長氣,略為鎮定心神,然後緩緩說道:「自從『洞庭』相會以來,無論是真是假,夏侯姑娘均受了不少委曲,不管在情在理,你都應該給我相當報復。」

  夏侯娟著實想不到韋楓會說出這麼幾句話來,遂「咦」了一聲,軒眉問道:「你知道我不加報復則已,若加報復之時,便絕不留情,夠你受呢!」

  韋楓苦笑說道:「我當然知道,但卻想向夏侯姑娘,略為求個情兒。夏侯姑娘是明白人,總該懂得你利用機會進『天玄谷』,雖頗容易,但在明晨惡鬥,擊敗我宇文師妹的『雙心萬幻掌法』,雙方結仇更深以後,若想闖出『天玄谷』,卻難之又難。」

  夏侯娟笑道:「哦!原來你叫我今夜留你一命,把你當做我闖圍脫險的護身盾牌。」

  韋楓瞪眉說道:「我是『六殘幫』八大護法之一,又是『海外三魔』門下的七大弟子之一,具有雙重身分,充當護身盾牌,總還不至於毫無效用。」

  夏侯娟聽完韋楓所說,想了一想,含笑說道:「你這項意見,可能有點價值,讓我考慮考慮。」

  韋楓覺得只要對方肯加考慮,便有希望,眉梢頓現喜色。

  夏侯娟忽然問道:「這裏面有問題。」

  韋楓心中一跳,慌忙說道:「有何問題?」

  夏侯娟道:「就算我允你所請,也不過僅僅讓你能多活一宵,到了明天,你還能有所僥倖麼?」

  說到此處,臉色一寒,兩道目光,冷酷得宛如森森利刃般,凝注在韋楓臉上。

  韋楓摸出這位姑娘的「咆哮」脾氣,「高傲」性格,深知最好在利害之上,再加刺激,方易達到目的,遂毫不藏私地,直言答道:「我只想度過今宵,活到明天,因為今宵我毫無機會,明天卻大有希望。」

  夏侯娟笑道:「今宵你毫無機會的原因,我明白,是自知鬥我不過,動手無非快死,但明天大有希望之語,是從何而來?」

  韋楓就是等她這句話,立即雙眉一挑,應聲答道:「希望在於我師妹『殘心妖姬』宇文霜的身上,因為她那『雙心萬幻掌法』,委實是傲視乾坤的無敵絕藝……」

  夏侯娟聽到此處,接口叫道:「你是認為我明日可能敗陣,死在宇文霜『雙心萬幻掌法』之下?」

  韋楓相當奸刁,並不直接答覆,卻故意作出一副想說話又不敢說話的畏畏縮縮,吞吞吐吐樣子。

  夏侯娟叱道:「有事儘管直說,不必裝出這副令人看了作嘔的娘娘腔來。」

  韋楓裝作不得不答地,囁嚅說道:「夏侯姑娘,你莫要不信,我三師叔『雙心魔后』文雪玉所研創的『雙心萬幻掌法』,著實妙用萬方,舉世無敵。」

  夏侯娟冷笑一聲,看著韋楓,哂然叫道:「韋楓,你居然對我用起『激將法』來了。」

  韋楓見自己心事,已被夏侯娟叫破,不禁心中一涼。

  但夏侯娟雙眉挑處,滿面高傲神色地,繼續冷笑說道:「不過我夏侯娟生平向不服人,明明知道你是在對我『激將』,卻仍甘願中你的『激將』之計。」

  韋楓喜出望外,趕緊抱拳笑道:「夏侯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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