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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六


  司馬豪意欲岔開話頭,遂目注司馬明,含笑問道:「二哥此次回莊,休息已久,你難道倦遊江湖,不想和我及卓兄,一同……」

  司馬明嘆道:「既是江湖中人,哪能謝絕江湖中事?但你大哥為了治療耳疾,面壁靜修,忌受外擾,在在需人照拂,我豈可也與你們一同離去?何況兄聾弟瞎,本也殘廢相依,如今我幸蒙卓兄成全,業已復睹天日,只剩下大哥一人,獨抗病魔,他心中必更寂寞難過。故而,我不是不出山,卻是要等大哥耳疾痊癒,陪他雙雙遨遊江湖,讓武林同道,看看司馬聰、司馬明兄弟,名副其實,耳聰目明的簇新面目。」

  司馬豪聽得連連點頭,含笑說道:「這樣說來,二哥在半年之內,不會出外……」

  司馬明眼珠一轉,揚眉笑道:「我明白了,三弟何必繞著彎兒說話,你大概是想要我的『鐵甲蛇皮衣』,和那柄『七寶靈蛇劍』吧?」

  司馬豪涎著臉兒笑道:「要是不敢,只想向二哥借用借用,略為助威,免得因功力不夠,替卓兄到處添累,但不知二哥肯不肯呢?」

  司馬明笑道:「我怎會不肯,不單我肯,我並可做主,把大哥所煉,威力極強的『黑眚落魂砂』,也給你裝一袋去。」

  司馬豪高興得揚眉笑道:「那好極了,有了這『鐵甲蛇皮衣』、『七寶靈蛇劍』和『黑青落魂砂』等三件東西,縱遇一流強手,也頗堪一戰的了。」

  司馬明搖頭說道:「三弟千萬不要有這種想法,本身功力,若不如人,縱然仗恃兵刃暗器的奇強威力獲勝,也只是一時僥倖!你仍應隨時接受考驗,慢慢充實自己,才是上進之路。」

  卓軼倫聽得暗暗點頭,司馬豪自然更是臉紅耳熱,但卻心悅誠服地,恭聆二哥訓教。

  「秋墳」祭罷,三人轉回「紅葉山莊」,司馬明便立為司馬豪整頓行裝,讓他與新交好友卓軼倫,結伴出山遊俠。

  司馬豪身上穿了「鐵甲蛇皮衣」,腰間盤了「七寶靈蛇劍」,肋下佩了「黑眚落魂砂」,精神抖擻,英姿勃勃地,向二哥司馬明告別,並請代向大哥司馬聰致意。

  司馬明親自送出十里,三人才灑淚分手。

  但天下事往往陰錯陽差,卓軼倫與司馬豪才走兩天,那位「咆哮紅顏」夏侯娟,便找來「紅葉山莊」。

  夏侯娟找來「紅葉山莊」之事,暫且不提,故事隨著卓軼倫、司馬豪等,兩位風神秀絕的少年英俠,向前發展。

  司馬豪見二哥司馬明業已別去,遂向卓軼倫問道:「卓兄,我們此行是先奔何處?」

  卓軼倫苦笑道:「我也不知道應該怎樣走法?但若根據我葉天仕師叔的指示,是要尋找那位名列『宇宙六殘』中的濮陽勇,為他益智開竅,治療天生笨拙。」

  司馬豪皺眉說道:「這樁願望,並不容易實現,因一來濮陽勇貧無立錐之地,長年風塵流轉,到處為家,誰也不知道怎樣才可與這傻瓜高手遇上;二來濮陽勇人傻功力卻高,他未必肯自認笨拙,甘心接受療治,我們也未必能夠把他制得服貼。」

  卓軼倫微笑說道:「江湖遊俠,只應問事之當為,而不應計較事之易為不易為……」

  話方至此,司馬豪俊臉已紅,慌忙接口笑道:「卓兄說得極對,小弟甘隨驥尾,唯卓兄馬首是瞻。」

  卓軼倫笑道:「司馬三兄分明比小弟大了不少,卻一口一聲『卓兄』,令我聽得好不難過!我們既已訂交,此後便叫你『三哥』,你則叫我『小弟』便了。」

  司馬豪性格也頗豪邁,聞言之下,立即點頭笑道:「好!恭敬不如從命,賢弟請先將我們所去方向,決定一下!」

  卓軼倫因自己與夏侯娟的「重陽」之約,雖已耽誤,但心中總是思念這位無論一嗔一喜,均令人魂為之消,神為之搖的「咆哮紅顏」,遂略一沉吟,緩緩說道:「反正我必須再往『桐柏山』,何不溯江而上,前去湖北,若能與那濮陽勇湊巧相遇,豈非更妙?」

  司馬豪點頭笑道:「怎麼走法,都是一樣,反正江湖中盡多不平之事,足供我們拔刀攘助,不會過於寂寞。」

  計較既定,兩人遂向西北方的長江走去。

  當日無事,到了第二日的黃昏時分,突然天降大雨。

  地屬荒野,並是一片亂葬墳堆,除了疏疏落落的一些樹木以外,根本毫無遮蔽之物。

  天色異常昏暗,雨勢直若傾盆,遂把司馬豪和卓軼倫二人,淋得通身盡濕。

  他們在雨中飛馳,好不容易地,才看見左側山峰腳下,有座頹敗廟宇,遂急忙趕過,想把濕衣烤乾,等雨勢住後再走。

  這座廟宇,顯然無人已久,但殿中神龕猶存,並在供桌兩側,各置有一口棺木。

  司馬豪因身為「紅葉山莊」的三莊主,一向養尊處優,深覺所穿濕衣,粘在身上,冷冰冰、濕漉漉地,太以難受,遂於進殿時,順手拆下兩扇窗櫺,揮掌連擊,把它擊得四分五裂。

  卓軼倫知道司馬豪是要升火烤衣,遂尋出火種,把那堆窗櫺碎木燃起。

  他們只是身上衣履盡濕,行囊中的替換衣服,則因有油布包裹,仍可穿用。

  卓軼倫剛把火兒生著,司馬豪業已將身上濕衣盡卸,脫了個赤條條地,換著乾淨衣服。

  見狀之下,卓軼倫不禁失笑叫道:「三哥怎麼這樣脫衣,未加避諱,不怕褻瀆神靈麼?」

  司馬豪向神龕合掌一拜,含笑道:「我穿不慣這種濕衣,難過已極,只得從權。好在既是神靈,氣量必不太小,更何況照這廟宇的形勢看來,龕中所供,也絕不會是觀音神像。」

  話音一了,衣服也就換好。一面取起濕衣烘烤,一面對卓軼倫揚眉笑道:「賢弟怎不換衣?莫非你是『十二生肖』以外的肖『魚』之人,身上這樣濕法,不難過麼?」

  卓軼倫不願在神前裸體,遂走過一旁,換著乾衣,並笑聲問道:「小弟雖不肖『魚』,卻是肖『龍』,三哥你的生肖,又是什麼?」

  司馬豪答道:「我是肖『猴』,比賢弟大了八歲。」

  這時,殿外夜色如墨,雨勢仍極猛烈,毫無放晴跡象。

  卓軼倫換好衣服,因見殿中燈內,尚有燈油,遂取火點起,使這滿是灰塵蛛網的大殿之中,越發光亮一些。

  司馬豪等卓軼倫點好燈光,含笑叫道:「賢弟弄好了麼?且來飲上幾杯,驅驅所受寒氣,愚兄帶了不少『玫瑰鵝掌』,滋味絕佳,可稱下酒妙品。」

  卓軼倫知道所謂「玫瑰鵝掌」,是司馬明祭奠黃泉密友時,必須之物,廚下常年製作,定有心得!遂取了一隻,入口一嘗,不禁讚道:「這『玫瑰鵝掌』,果然製作極佳,不僅是下酒妙品,也是人間絕味。」

  語音方落,突然聽得嘩啦的一聲輕響。

  兩人之中,慢說卓軼倫功力甚高,便連司馬豪也是內家好手,自然對於這聲輕響,均自聽得,微微點頭,目光掃視四外,把這大殿之中,仔細搜索一遍。

  搜索結果,兩人的四道目光,竟會合於同一所在。

  這吸引得卓軼倫與司馬豪雙雙注目之處,是置於供桌之後的神龕。

  司馬豪目注神龕,便伸手去揭那遮蔽神龕的低垂黃幔。誰知不揭黃幔還好,這一揭,竟有一陣香風,一隻手掌,和一條人影,同時從幔後飛出。

  香風拂在司馬豪鼻中,手掌打在司馬豪臉上,人影卻疾如電閃般地,消失在大殿以外。

  香風雖然好聞,手掌卻不好受,這一記耳光,份量極重,把司馬豪打得眼冒金花地,翻身滾出數尺。

  他手撫紅腫左頰,爬起身來,呆呆發怔。

  卓軼倫則在他未曾爬起之際,便先已呆呆發怔。

  司馬豪怔的是頭在暈,耳在鳴,雙眼仍在亂轉金花,心中更在莫名其妙。

  卓軼倫怔的是變生倉促,那人身法,又復快捷無倫,憑自己的眼力,居然連對方面貌,都未看見,只看見是個身段窈窕的黑衣女子。

  司馬豪驚魂稍定,目注卓軼倫,發話問道:「賢弟,是誰打我?」

  卓軼倫搖了搖頭,苦笑答道:「不知道,只看見是個黑衣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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