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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九


  夏侯娟雙眉略挑,朗然答道:「我複姓夏侯,單名一個娟字,尊駕要不要再問問我的籍貫出身,生辰八字?」

  白衣書生被她諷刺得俊臉微紅,搖頭笑道:「我又不為姑娘細批流年,卻問得那等詳盡則甚?但人的姓名,往往有關終身運氣,在下才冒昧請教,想觸觸靈機,為姑娘貢獻一點趨吉避凶之道。」

  夏侯娟揚眉問道:「我的姓名好麼?」

  白衣書生笑道:「娟娟絕秀,天上仙姬,名實相副,哪有不好之理?」

  夏侯娟失笑說道:「這樣說來,煞氣不成禍,晦色不生災,我大概可以逃出尊駕所說的什麼『劫數』了?」

  白衣書生含笑說道:「姑娘放心,你晦色雖重,卻有貴人相助,不會遭遇到過分損害。」

  ▼第六章 紫拂遇金剪

  夏侯娟因一時之下,看不透這白衣書生是何來歷?遂故意逗他地,揚眉嬌笑道:「我萬里孤行,向不結伴,卻何來『貴人』……」

  白衣書生不等夏侯娟話完,便即含笑說道:「所謂『貴人』,並非帝王將相,而是卜筮風鑒之中的常用術話,也就是指有外來救助之意。」

  夏侯娟眼皮一斜,嫣然笑道:「我明白了,所謂『貴人』,大概就是尊駕?」

  白衣書生含笑說道:「在下萍水相逢,對夏侯姑娘一見投緣,竟自動自發地,略貢萏蕘,也未嘗不可以說是『外來救助』之一。」

  說到此處,雙眉一揚,又復目閃精芒,向夏侯娟注視幾眼,低聲笑道:「夏侯姑娘,在下奉贈你八個字兒,望你切實記住。」

  夏侯娟心中一動,暗想「龍池相隱」劉濟川,曾送過自己「逢東則吉」之語,如今這白衣書生又要送自己八個字兒,不知其中是否會有巧合?

  一面思忖,一面點頭答道:「尊駕請講,夏侯娟敬聆高論。」

  白衣書生這時目光已不再閃爍,滿臉正氣地,朗聲說道:

  「夏侯姑娘請記住,在下所奉贈你的八個字兒,是『逢東則凶,逢白則吉』。」

  夏侯娟聽完對方所說,不禁蹙眉出神。

  白衣書生笑道:「夏侯姑娘如此發怔則甚?是不是參詳這『逢東則凶,逢白則吉』等八個字兒的含意?」

  夏侯娟搖頭答道:「我知道這等觸機之語,義理極為微妙,慢說當事人在時機末至前,無法參詳,便連提出這兩句話兒之人,也未必能解釋得清清楚楚。」

  白衣書生點頭笑道:「姑娘極為明達,說得絲毫不錯。」

  夏侯娟苦笑說道:「求卜問相,無非釋疑,倘若越問越疑,卻便怎樣?」

  白衣書生道:「夏侯姑娘,請說得明白一點,你這『越問越疑』之語,應該怎樣解釋?」

  夏侯娟道:「譬如一人要我往南,一人要我往北,我應該聽誰的話?」

  白衣書生人頗聰明,一聽此言,立有所悟,目注夏侯娟,揚眉問道:「夏侯姑娘,你是否在途間已經見過,與我這樣愛管閒事的其他人物?」

  夏侯娟含笑答道:「有的,那人也精於風鑒,他送了我四個字兒,但卻與尊駕所賜教之語,恰恰相反。」

  白衣書生問道:「怎樣反法?」

  夏侯娟笑道:「你賜教的是『逢東則凶』,他所告的是『逢東則吉』。」

  白衣書生「哦」了一聲,微笑說道:「世間往往有這等妙事,但兩種意見,既然絕對相反,姑娘選擇起來,便須以對方的經驗名頭,作為根據。」

  夏侯娟失笑說道:「倘若真照經驗名頭而論,我就應該相信另外那人,而不相信你了。」

  白衣書生聽出興趣地,接口問道:「另外那人是誰?」

  夏侯娟答道:「那人是以相法一道,馳名天下的『龍池相隱』劉濟川。」

  劉濟川之名,暨「龍池相隱」之號,果然把白衣書生聽得神色愕然,劍眉深蹙。

  但他愕了一愕以後,立即伸手入懷,取出三枚金錢,合掌微搖,向路旁石上,接連擲了六次。

  夏侯娟知道白衣書生是在為自己用金錢卜卦,遂不加打擾地,站在一旁,靜看究竟。

  白衣書生細參卦象以後,一面收好那三枚金錢,一面卻口中自言自語地連呼:「怪事!」

  夏侯娟揚眉笑道:「尊駕為何連連稱怪?究竟是你的卦怪?還是我的人怪?」

  白衣書生苦笑答道:「我的卦也不怪,你的人也不怪,就是那『龍池相隱』劉濟川的話兒說得太怪。」

  夏侯娟聽得好不奇怪地,失笑問道:「那劉老人家所說的話兒,怪在何處?」

  白衣書生答說道:「無論從姑娘的氣色而論,抑或從卦象而言,均是『逢東則凶』,那劉濟川為何偏說是『逢東則吉』?」

  夏侯娟笑道:「也許他是一時譫語?」

  白衣書生搖頭說道:「別人可以亂作譫語,劉濟川卻不能隨便說話,因為他是『龍池相隱』,生平以此成名,一旦貽機,豈不把招牌砸掉?」

  夏侯娟目注白衣書生,含笑問道:「尊駕怎樣稱呼?」

  白衣書生抱拳笑道:「在下姓彭,草字白衣。」

  夏侯娟「哦」了一聲,揚眉笑道:「彭兄與劉濟川老人家,所作占卜,雖然其斷不同,但若綜合研究起來,卻也脈絡相通,可以有合理解釋。」

  彭白衣笑道:「夏侯姑娘是怎樣想法,彭白衣欲聞高論。」

  夏侯娟目光微轉說道:「彭兄贈我之語,是不是『逢東則凶,逢白則吉』八字?」

  彭白衣點頭答道:「不錯!」

  夏侯娟指著那匹矯健白馬,含笑說道:「彭兄騎的是白色駿馬,穿的是白色儒衫,大名之中,又有一個『白』字,根據『逢白則吉』之語,豈不是我的『吉星』?既然吉星高照,自然眾厄齊消,諸祥並至,縱算『逢東則凶』,也會轉變為『逢東則吉』,兩者的脈絡方面,豈非可以相通,並非悖逆了麼?」

  彭白衣聽出夏侯娟的語氣之內,頗含有調侃自己之意,不禁劍眉微揚,哈哈大笑說道:「夏侯姑娘真是錦心繡口,解釋得極為有趣,好在你煞氣已透華蓋,一場驚擾,必不在遠,彼此前途再見之時,便可知道彭白衣與劉濟川的『吉凶』不同之斷,到底是何者應驗?」

  說完,又復向夏侯娟的絕世嬌容之上,深深看了兩眼,整衣一揖,便飄身上馬,緩緩馳去。

  夏侯娟雙眉微挑,對著那滿佈長空的如血晚霞,自言自語地,哂然說道:「好個『煞氣已衝華蓋』,我倒要看看這一老一少的相術誰靈?究竟是吃了什麼熊心豹膽的江湖魑魅,敢來找我夏侯娟的晦氣。」

  自語方至此處,突然「嘶」的一聲微響,起自身後,向她破空襲至。

  夏侯娟嬌軀微擰,右足輕輕一提,便飄然閃出數尺,回眸注視身後。

  身後寂靜無人,只有不知從何處飛來的一枚小小紙卷,飄然落地。

  夏侯娟這時方佩服彭白衣所說自己「煞氣已衝華蓋」之語,知道他料得不差,委實已遇勁敵。

  因為身後所能藏人之處,除了左側峭壁,便是右側森林。

  峭壁距離自己足有七八丈遠,樹林也在五丈以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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