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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


  卓軼倫對於這樁經過,雖已知悉,但眉頭仍自愁皺,心頭仍自愁急。

  因為他如今傷勢雖癒,性命已保,卻仍有兩道難關,橫亙當前。

  第一道難關,自然是這位「鬼火仙容,紫衣宮主」崔鳳芸所施展勾魂攝魄的風流陣仗。

  第二道難關,則是如今業已九月初八,明日便屬重陽,自己元氣未復,無法踐約,若使那位「咆哮紅顏」夏侯娟,在「小孤山」江岸,空候鎮日,立盡黃昏,她必咆哮如雷,這樁誤會,永將無法解釋。

  崔鳳芸見了他這副愁眉苦臉之狀,不禁媚笑說道:「小兄弟,你既不要急,也不必怕,只要曙色一透,我便前去『小孤山』江岸,替你把那夏侯娟接來見你。至於我們今夜……」

  說到「我們今夜……」之際,崔鳳芸語音忽頓,風情萬種地,向卓軼倫瞟了一眼。

  這一瞟,又把卓軼倫瞟得心中突突亂跳。

  崔鳳芸銀牙微咬下唇,咯咯笑道:「不要怕,小兄弟,我因自視高尚,對於男人遂一不強逼,二不用任何媚藥,只要他們能過得『五關』,便不僅彼此清清白白,不再糾纏,並把這位過關英雄,視作生平畏友。」

  卓軼倫蹙眉問道:「什麼叫做『五關』?怎樣過法?」

  崔鳳芸連連媚笑,起身微一迴旋,所披紫衣忽落,嬌軀之上,便告裸無寸縷。

  這一來,妙相畢呈,使卓軼倫趕緊合上眼皮,垂簾攝慮地,不敢仰視。

  崔鳳芸嬌笑叫道:「小兄弟,你且聽著,所謂『五關』,就是『五更』,我和你裸裎同衾,但卻絕不主動相擾,只要你能剋制情欲,不起絲毫綺念,則天色一明,『五關』遂過,我從此便把你當做生平畏友,並替你前往『小孤山』,去接夏侯娟了。」

  卓軼倫聽到此處,雙目忽睜,神光湛然,凝視著床前裸無寸縷的崔鳳芸,點頭微笑說道:「好,崔姊姊,我願意接受這樁考驗。」

  崔鳳芸真對他的語氣神情,頗感驚奇地,詫然叫道:「小兄弟,你倒真有一套,既敢睜開眼睛,又改口叫我『姊姊』,更願意接受考驗,只怕你在『五關』之中,連『一關』都過不去呢!」

  卓軼倫如今靈明已朗,含笑答道:「崔姊姊,小弟改口之意,是感謝你對我的救命深恩,今後願終生奉若長姊,至於睜眼之故,則目中有色,心中無色,又復何懼?」

  崔鳳芸媚笑揚眉叫道:「好一個『目中有色,心中無色』,我倒要領教領教小兄弟是否真能做一位當代柳下惠呢?」

  話音才落,繡衾已揭,竟把條赤裸裸,軟綿綿,香馥馥的嬌軀,偎到卓軼倫身側。

  天光直到初更,卓軼倫不言不動,宛若木雕古佛。

  二更,三更,仍復如此。

  三更一過,卓軼倫不再緘默,和崔鳳芸有說有笑起來。

  四更梆鼓才敲,卓軼倫攘臂輕伸,竟把崔鳳芸的嬌軀,輕輕摟住。

  崔鳳芸以為已動情,吃吃低聲笑道:「小兄弟,你畢竟仍是個銀樣蠟槍頭,但在『五關』之中,能過『四關』,業已大不易了。」

  卓軼倫搖頭笑道:「崔姊姊,你是聰明人,怎麼說出糊塗話來,應該體會出小弟於三更以前,尚係以一點靈明,強制慾火,隨時都在危險之中,如今則已入了無我無相境界,一塵不染,萬色皆空,慢說『五關』,便有千關萬關,也對我絲毫不生作用的了。」

  崔鳳芸被他一言提醒,頓覺如醍醐灌頂,冷水澆頭,心中似乎又覺明白,又覺羞慚,又覺高興地,情緒十分複雜,竟蜷伏在卓軼倫的懷中,嚶嚶啜泣起來。

  卓軼倫知她已生了道心,才會心中難過,遂乘機再加規勸地,低聲叫道:「崔姊姊,你聽我說,『慾』字轉瞬即滅,『情』字萬古常新……」

  話方至此,突然「噹噹噹噹……」地,連響起七聲鐘韻。

  鐘聲本就清脆,在這靜夜中,聽來更覺悅耳,只嫌敲得太急,似乎失了節奏。

  崔鳳芸一聞鐘聲,便惶然失色地,推衾而起。

  卓軼倫莫名其妙問道:「崔姊姊,這鐘聲代表什麼意義,為何深夜大鳴?」

  崔鳳芸道:「我的老公來了,這是『四眼神君』胡遇奇的回宮訊號。」

  卓軼倫頓時「哎呀」一聲,滿臉燒紅地,皺眉說道:「這……這……這便如何是好?」

  他所以惶急之故,是因自己與崔鳳芸赤裸同衾的這副清白荒唐景象,見得了天,見得了地,但卻見不了人。

  不單見不了人,尤其見不得特別的兩個人,一個是崔鳳芸夫「四眼神君」胡遇奇,一個是自己所渴欲追求的「咆哮紅顏」夏侯娟。

  如今,胡遇奇業已回宮,倘若一頭撞進房來,看見自己這副逾其宮牆,摟其外室的風流姿態,定然以為頭巾變綠,大興問罪之師,自己卻如何交代?真所謂「跳在黃河洗不清」了。

  崔鳳芸大概是老吃老做,比較鎮定,一面趕緊穿衣,一面仍自風情萬種地,向卓軼倫搖手笑道:「小兄弟,不要害怕,你既無竊玉偷香膽,存甚藏頭露尾心?胡遇奇雖然回宮,卻有強敵同來,此時正互相死拼,哪裡有工夫再管他小老婆的風流帳呢?」

  「叮叮叮」三聲脆響起處,壁間突然開了一扇暗門,有個十六七歲的青衣侍婢走出,向崔鳳芸躬身問道:「宮主有何交派?」

  崔鳳芸指著卓軼倫,向那青衣侍婢說道:「小琳,你把我這卓小兄弟,送到『秘香閣』中養病,在未奉我命前,連半步都不許擅自離開。」

  小琳躬身領命,崔鳳芸回過身來,又向卓軼倫嬌笑說道:「小兄弟,我們尚有一個更天的緣份未了,但因事變突生,只好俟諸異日再續,你且隨小琳前去,我且幫助胡遇奇禦敵,並把他打發走後,再來陪你。」

  卓軼倫苦笑叫道:「崔姊姊,你……你不要忘了我,我的重陽之期,孤山之約。」

  崔鳳芸點頭笑道:「你儘管放心,我不會忘,縱令胡遇奇遭人毒手,這座宮闕成灰,我也必走趟『小孤山』,瞻仰瞻仰那位夏侯娟姑娘,是什麼樣的天姿國色?」

  語音方落,金鐘又自連鳴,崔鳳芸知道情勢緊急,遂向卓軼倫,暨小琳微一揮手,便閃身出室,雲飄電掣般,向宮前馳去。

  才出宮門不遠,崔鳳芸即見「四眼神君」胡遇奇,與一怪人,在牌坊以外,鬥得好不激烈。

  胡遇奇身高六尺有餘,已不算矮,但與他相鬥的那條黑影,卻比他還要高出兩尺六七。

  因雙方距離太遠,崔鳳芸看不真切,心中暗忖這人高達八九尺光景,豈非成了山精海怪。

  但這種想法,轉眼間便告消除,崔鳳芸走近以後,業已看出對方所以身量特高之故,是兩人合在一起。

  下面一人,雙臂早斷,只有雙腿,但卻騰躍如風,極為靈活敏捷。

  上面一人,則雙腿齊膝斷去,但雙臂極長,一隻手掌,也特別巨大,尤其揮舞翻飛之際,所發出的掌風罡氣,虎虎生威,竟使「四眼神君」胡遇奇,有點相形見絀。

  照理說來,下面那人既無雙手,自然不便扶持,上面那人既無雙足,自然不便跨夾,應該搖搖欲墜,騎得不穩。

  但事實不然,他們配合得太以巧妙熟練,下面那人無論怎樣閃展騰挪,身形始終平穩如舟。上面那人也坐得紋風不動,巍如山嶽。

  崔鳳芸看清對方形相,心中明白,知道這是「宇宙六殘」中,殘手的何撐天,和殘足的雲千里,連袂來尋「四眼神君」胡遇奇,尋仇報復。

  胡遇奇昔年曾與雲千里結過深仇,並也知道對方因雙足早殘,雙手遂特別發達,更把各種掌力指力,練得奇強無比。

  雙方結仇以後,胡遇奇雖知厲害,但覺對方終是殘廢之人,行動不便,除非是狹路相逢,大概尚不致主動來尋自己。

  誰知雲千里雖屬殘廢之人,記仇之念卻切,居然約了個也與胡遇奇有過樑子的何撐天。兩人合作,以彼之長,補己之短地,尋上門來,

  崔鳳芸看出對方身分以後,知道確是勁敵,遂腳下加快地,打算趕到當場,替「四眼神君」胡遇奇,助上一臂之力。

  但她正行之際,路旁暗影中,卻發出了「嗤」地一聲冷笑。

  崔鳳芸微吃一驚,先行駐足卓立,雙掌護胸,然後循聲注目。

  只見約在兩丈來外的巨樹下,站著一個黑袍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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