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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


  內傷是胸中血氣狂騰,雙眼金花亂轉,耳內也隱隱雷鳴,更嗓口發甜地,似乎即將嗆血。

  魁偉大漢則高興萬分地,一陣縱聲狂笑,向卓軼倫豎起拇指讚道:「好小子!你真夠勁,也真夠種!來來來,再接一掌。」

  卓軼倫聽到此處,不禁黯然一嘆,知道自己業已傷勢太重,無法支撐,慢說禁不起這大漢的罕世神力,便換了那黃衣道士,再加上輕輕一掌,也足以把自己送到「枉死城」內。

  常言道得好:「天無絕人之路」,又道是:「吉人自有天相」,就在那大漢業已緩緩舉掌的千鈞一髮之間,突然救星天降。

  所謂「救星」,真是一顆星。

  但不是什麼「太白星」、「天狼星」,只是一點大如蠶豆的紫色小星。

  這點紫星,電閃飛來,打在大漢身旁的山壁之上,立即化為一蓬精芒電閃的紫色火焰,粘在壁上燃燒,把山石燒得畢剝作響。

  說也奇怪,那魁偉大漢一見了這片紫色火焰,竟嚇得全身發抖,亡魂直冒地,掉頭便跑。

  大漢一跑,小道士也隨同飛奔,連對卓軼倫奪取「天蜈珠」的慾望,也完全放棄。

  卓軼倫好不驚奇,他想看看這發出紫色火星,救了自己性命之人,到底是誰?

  但他傷勢太重,人已難支,勉強睜開眼皮,看見從小山腳下,轉出一位窈窕紫衣美婦以後,便嗆出了一大口鮮血,天旋地轉,頹然暈厥過去。

  這一暈,也不知暈了多久,直等漸漸恢復知覺以後,方發現業已換了環境,並非荒山野地。

  不單身下所臥身上所覆,是又軟又滑的錦衾繡褥,鼻觀中,又充滿了一片幽雅淡香。

  卓軼倫大吃一驚,暗想這是什麼所在?難道自己是睡在女兒閨閣之中?

  他要想起身,但全身骨節,好像全都散了一般,又酸又疼,用不上絲毫力氣。

  卓軼倫無可奈何,只得呻吟一聲,緩緩睜開雙目。

  果然,這是一間華麗臥室,並可從陳設裝飾之上,看出是間女兒繡閣。

  床前坐著一個紫衣少婦,本在背面看書,因聽得卓軼倫的呻吟聲息,遂轉過身來,含笑問道:「你傷勢如何?大概除了全身酸疼,一時尚難復原以外,內傷已告痊癒,因為我餵你服一枝極為難遇的上佳『何首烏』呢!」

  這紫衣少婦,年約二十八九,容貌生得極美,只可惜雙眼太媚,以致充滿蕩佚之氣。

  卓軼倫回憶前情,知道這紫衣少婦,便是從神力怪漢手下,救了自己性命之人,不禁好生感激說道:「在下既承姑娘援手,又蒙賜服靈藥,此恩此德,委實報答不盡。」

  紫衣少婦嫣然笑道:「彼此都是武林一脈,何必說甚報答之話,小兄弟,你叫什麼名字?」

  卓軼倫雖然覺得這「小兄弟」三字,有點刺耳,但人家對自己救命恩深,怎好挑剔,遂應聲答道:「我叫卓軼倫,姑娘怎樣稱謂?」

  紫衣少婦笑道:「我叫崔鳳芸。」

  「崔鳳芸」三字才出,卓軼倫便「哎呀」一聲,失驚叫道:「崔姑娘,你……你……你就是名滿江湖的『鬼火仙容,紫衣宮主』麼?」

  紫衣少婦嘴角微掀,咯咯藹笑答道:「我的『紫星鬼火』,你已見過,『仙容』二字,卻屬過譽。至於『宮主』之稱,更復愧不敢當,崔鳳芸生性爽直,不愛虛言,我只是『四眼神君』胡遇奇的外室,也是一名為人不齒的江湖蕩婦。」

  卓軼倫聽得心中一寒,暗暗叫苦。

  因為這位「鬼火仙容,紫衣宮主」崔鳳芸,是當代武林中,最負艷名的妖姬蕩婦,想不到自己竟落在她的手中,並承受了她的一番救命深思。

  卓軼倫念猶未了,崔鳳芸便似看透他心思地,柳眉雙揚,嬌笑叫道:「小兄弟,你不要皺眉,也不要害怕,崔鳳芸雖負淫蕩之名,閱人無數,但因生性高傲,除非對方被我姿色引誘,慾火難禁,甘心拜倒裙下,我還絕不肯投懷送抱,輕易佈施,你只要能勘得破色界,跳得出情天,我們也未嘗不可以作個乾乾淨淨的朋友呢!」

  卓軼倫聽她這樣說法,方心中稍安,揚眉問道:「崔姑娘,此處是什麼所在?如今是什麼時日?」

  崔鳳芸笑道:「你問這兩個問題則甚?我要先行知道原因,然後才肯答覆。」

  卓軼倫無可奈何,只好從實答道:「我於九九重陽,約了一位好友,在『小孤山』的江岸相見。」

  崔鳳芸瞟他一眼,微笑說道:「小兄弟,像在重傷未癒之下,仍如此關懷約會,倒真誠篤可敬,但不知與你約在『小孤山』江岸見面的,是男朋友?還是女朋友呢?」

  卓軼倫一來不善謊言,二來也想對崔鳳芸暗示拒意,遂照實答道:「是女朋友。」

  崔鳳芸「哦」了一聲,含笑說道:「你這女朋友美不美呢,比我如何?」

  卓軼倫毫不遲疑地,應聲答道:「崔姑娘是『芙蓉如面柳如眉』,我那位朋友則是『秋水為神玉為骨』。」

  崔鳳芸雙眉微挑,目中一亮地,嬌笑說道:「這麼說來,雅俗有別,高低迥判,她比我美得多了。」

  卓軼倫因深知女孩兒家,無不好勝,尤其是越具姿色之人,好勝之心,也就越切。崔鳳芸畢竟對自己救命恩深,怎好過分使她不悅,遂趕緊陪笑說道:「崔姑娘莫要誤會,我絕無高下軒輊之意,只是說你們宛如春花秋月,各擅勝場。」

  崔鳳芸不等卓軼倫話完,便自搖手笑道:「算了,小兄弟,你何必加甚掩飾?照你所作『她是秋水為神玉為骨』,『我是芙蓉如面柳如眉』的評論看來,定然我是『春花』,她是『秋月』的了。」

  卓軼倫點了點頭,崔鳳芸微笑又道:「既然我是『春花』,她是『秋月』,怎說無分軒輊?『春花』是散色飄香,瞬間即萎,『秋月』是蠟光素彩,萬古常新。」

  卓軼倫聽她說到此處,遂接口笑道:「崔姑娘,你既知繁華轉眼,凋謝無常,卻為何不高謝風塵,效法……」

  崔鳳芸搖手笑道:「小兄弟,你且慢向我說教,你倘若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大概會急死的呢!」

  卓軼倫大吃一驚問道:「難道今日是九月初九?」

  崔鳳芸向窗外明艷已極的滿天晚霞,看了一眼,揚眉笑道:「還沒到九月初九,今天是九月初八,但夕陽匿彩,天已黃昏,距離重陽佳節,也不過只有一夜光陰了。」

  卓軼倫聽得焦急萬分,一聲長嘆,暗想自己雖已煞費苦心,卻仍將對夏侯娟負約。

  念猶未了,崔鳳芸卻已咯咯笑道:「小兄弟,你不要急,時間雖已不多,路途卻是不遠,此處離『小孤山』甚近,你雖全身乏力,無法赴約,我卻可以去把你那位女朋友,請來和你相見。」

  卓軼倫聽得又驚又喜地,目注崔鳳芸問道:「崔姑娘,你……你真肯這樣做麼?」

  崔鳳芸媚眼如絲地,蕩聲笑道:「這事不要問我,只要問你自己,你若能在今夜把我伺候得高高興興,我明天就替你到『小孤山』去,跑一趟腿。」

  卓軼倫見對方話涉淫邪,業已開始佈置風流陣仗,不禁劍眉深蹙,俊臉飛紅,心頭突突亂跳。

  崔鳳芸向他瞟了一眼,失笑說道:「小兄弟,你的臉皮兒,怎麼這樣嫩法?莫非你和你那女朋友,尚是清清白白,未度巫山十二峰麼?」

  卓軼倫臉上更紅地,皺眉說道:「崔姑娘莫要胡猜,我與那位姑娘只是風萍初識,相交不久。」

  崔鳳芸銀牙微咬下唇,媚笑問道:「她叫什麼名字?是什麼來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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