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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〇


  无论是人藏壁上,或是人藏林中,而能将一枚份量极轻的小小纸卷,打出这远,其内力之强,玄功之妙,必属一流高手。

  夏侯娟一面寻思,一面缓步上前,拾起那纸卷,展开观看。

  江湖风云,诡谲万分,照说夏侯娟不应该这样冒失地,骤然伸手拾取,而应先以发际银针,挑起纸卷,察看其上是否淬有什么剧烈毒质?

  第一种原因,自然是艺高胆大,夏侯娟伸手拾起纸卷之前,业已神功默运,化指成钢。

  第二种原因则是从对方发出纸卷的手法上,可以看出其身分功力,更可断定具有这等身分功力之人,绝不屑于再施展什么徒贻笑柄的鬼蜮伎俩。

  果然,夏侯娟的判断,异常正确,纸卷上并未淬毒,只是写着似诗非诗的两行狂草。

  夏侯娟秀眉微蹙,仔细辨察,方看出写的是:“我自登高舒醉眼,笑看红紫斗芳菲。”

  这十四个字儿,是第一行字迹;第二行字迹更少,也龙飞凤舞,草得更狂,是“危者大吉”等四个大字。

  夏侯娟看得不禁皱眉苦笑,暗想自己不知是交上了什么鸿运,竟又遇见第三位星相大家。

  前一行的“我自登高舒醉眼,笑看红紫斗芳菲”两句诗儿,无非暗示前途有警,坐观成败之意,但后一行的“危者大吉”四字,岂非又像是什么卦象按语?

  刘济川告诉自己“逢东则吉”,彭白衣告诉自己是“逢东则凶”,这第三位神秘人士则告诉自己是“危者大吉”。

  妙就妙在这三人所说话儿,全都充满矛盾,刘、彭二人,一个说“吉”,一个说“凶”,是互相矛盾。这第三位神秘人士的“危者大吉”,则是“自相矛盾”。

  因为既有灾危,便非吉利,若系吉利,便无灾危,哪里会有“危者大吉”?换句话说,也就是“安者大凶”之理?

  夏侯娟越想越觉迷惑,一赌气之下,把那张纸儿,撕得片片碎飞,宛若翩翩白蝶。

  她也懒得再向壁上或林中,搜索那发出纸卷之人,依然姗姗举步地,继续向前走去。

  这时,空中血红似的晚霞,业已随着夕阳的西沉程度,逐渐褪色,变成了一片苍茫黯淡。

  夏侯娟看在眼中,心想:“今日兆头,果然不佳。”连这眼前景象,都不是充满凄艳,便是有点萧瑟。

  边想边行,走到了一片谷形地带之中。

  左右两侧,全是刺天峭壁,山路也颇为曲折,似欲在无数峰峦之中,蜿蜒前进。

  夏侯娟心中微动,暗忖若是真有人暗中埋伏,等待自己,则定然不会错过这地形良好的动手所在。

  她因心中早存戒意,久候对手不至,也觉无聊,遂抱定“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的宗旨,索性扬声叫道:“夏侯娟一路行来,候教已久,有心寻我的江湖朋友,应该露面了吧!”

  她这几句话儿,当然只是诈浯,但却被她撞个正着,诈出端倪。

  夏侯娟语音方落,首先是一声极为宏亮的“无量寿佛”,佛号起处,从那曲折前路之上,转出了一位紫袍道士。

  常言道:“冤家见面,分外眼红”,夏侯娟远远望去,到眼便认出这紫袍道士,正是那先前所遇,自称为“紫拂羽士”东门柳门下,欲向“龙池相隐”刘济川,恃强逼索“金色龙鳞”之人。

  她既认出对方,便扬眉冷笑叫:“道长既在此等候夏侯娟,怎不邀同令师东门羽士,或令同门等,一齐出现?倘若仍是道长一人,只怕虽然‘士别三日’,却难‘刮目相看’!”

  这时,那紫袍道士业已行到近前,听得夏侯娟语含讥讽,不禁勃然大怒地,厉声叫道:“夏侯姑娘,你不必过分骄狂,贫道上次是身有要事,才匆匆而去,未曾让你领略我手中这柄‘阎王帚’的厉害。”

  夏侯娟哂然笑道:“原来道长上次是未展所长,现今才想倚仗你们‘紫拂’门下的独门兵刃,再和我夏侯娟放手一搏。”

  紫袍道士浓眉双挑,狞笑说道:“不错!我们在这次比斗中,不妨加些赌注。”

  夏侯娟笑道:“好!我生平最爱和人打赌,但不知道长打算下些什么赌注?”

  紫袍道士狞笑说道:“你若败在我‘阎王帚’下,便随我去求我恩师,加以成全,归于‘紫拂’门下。”

  夏侯娟何等聪明,闻言之下,暗吃一惊,知道根据这紫袍道士的说话语气听来,“紫拂羽士”东门柳纵然不在眼前,也必就在近处。

  此人既与恩师齐名,艺业定极高深,自己万一与其正面相对,必须特别谨慎。

  夏侯娟一面心中盘算,一面扬眉问道:“我若败不了呢?”

  紫袍道士答道:“我和你今日一战,必分胜负,绝无中辍之理。故而,你若不败,便是我败,我愿意输掉这颗项上的人头。”

  夏侯娟笑道:“这种赌法,你下的赌注重,我下的赌注轻,岂非不太公平?我认为应该略加调整,把我的赌注,加重一些,或是把你的赌注,减轻一些。”

  紫袍道士摇头冷笑说道:“不必!这是我出于自愿,也表示了我的必胜信心。”

  夏侯娟哪里知道紫袍道士有不得不如此的苦衷,尚以为对方狂妄太甚,遂怫然微怒地,点头说道:“既然道长有必胜信心,也就只好如此,但夏侯娟再次说明,万一胜方是我,道长却无须……”

  话犹未了,紫袍道士哂然接口叫道:“夏侯娟,你不要假做慈悲,贫道绝不领受任何人情,我手中‘阎王帚’只一落败,便会把这条性命,自动交代给你。”

  夏侯娟也被他激怒地,冷笑说道:“不见棺材不流泪,不到黄河不死心,道长既不把你自己的这条性命看重,我也无可如何,请动手吧!”

  紫袍道士目光一扫,愕然叫道:“动手?你的兵刃何在?”

  夏侯娟向自己的两只纤纤玉掌,看了一眼,秀眉微挑,含笑说道:“武功到了火候,不一定要依靠外物,空手既能夺白刃,难道就夺不了道长手中的‘阎王帚’么?”

  紫袍道士听出夏侯娟是要以赤手空拳对抗自己的“阎王帚”,不禁气得咆哮如雷地,厉声叫道:“夏侯娟,你若再欺人太甚,却莫怪贫道要口出不逊了!”

  这句话儿,居然生效,夏侯娟真怕他口出不逊污言,遂走向路边,折了约莫三尺来长的一段松技,持在手内。

  紫袍道士怒道:“你这是作甚?难道就用一根松枝作为兵刃?”

  夏侯娟微笑说道:“既炼内家绝艺,则飞花摘叶,均可伤人,何况三尺来长的一段松枝,自然能够发挥相当威力,至于我随身兵刃,不是没有……”

  紫袍道士接口喝道:“有兵刃就快点取出。”

  夏侯娟也自接口笑道:“抱歉!我自行道江湖以来,尚未遇着过什么我认为必须以兵刃对敌的真正高明对手。”

  紫袍道士知道夏侯娟对自己意存轻视,遂气得怒啸一声,瞋目叱道:“这才叫‘阎王注定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你既执意骄狂,不取兵刃,万一……”

  夏侯娟体会出紫袍道士的言中之意,娇笑说道:“道长放心,万一我在你‘阎王帚’下有何伤损,只怪我骄妄无识,自取灭亡,与你丝毫无涉。”

  紫袍道士见她业已把话儿交代得清清楚楚,遂不再多说地,把手中紫拂马尾,往起一甩,斜搭在左肩之上,目注夏侯娟,左掌护住当胸,巍立如山,气派十足。

  夏侯娟只是手横松枝,根本不曾摆出什么门户,向紫袍道士轩眉笑道:“闻得东门前辈门下,凡亮出‘紫拂’之际,向来让人一先,道长如今以‘紫拂当头’,摆出门户,足证果获东门前辈真传,我不能过份不识抬举,只好先动手了。”

  这番话之中,竟表示出深知“紫拂”一派细底,不禁把紫袍道士听得暗暗吃惊地,点头答道:“贫道师门规律,确实如此,你既知究竟,便请进招,否则,我们之间的这场决斗,便无法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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