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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


  卓轶伦独踏风尘,胸中不禁好生感慨,暗忖世间事真难定论,往往耳闻是虚,目睹才实。

  若照江湖传说,所谓“宇宙六残”,似乎个个均是旁门左道,凶恶无伦,但以司马明而论,武功固属上上之选,品格也是性情笃厚之人,即或生平行径,偶涉怪僻,也决非无法劝导归正,不可救药。

  自己艺成出道之际,两位恩师均一再叮咛,教以游侠江湖,切勿倚仗武功,一味诛戮,凡遇恶人,务须尽量劝化,诱入正途,除非怙恶不悛,动人共愤之巨奸大恶者外,不计妄开杀戒。

  由此足证,“仁、侠”两字,实不可分,自己既负“圣手仁心”之名,今后行道济世,实应谨遵师训,处处以仁恕为重。

  卓轶伦急于与夏侯娟相会,一路上决不想再作耽延,但走到“祁门”“浮梁”之间,偏又遇见怪事。

  当地是座小山脚下,有一躯体特殊雄伟的衣衫褴褛大汉,彷佛业已饮醉,酒气熏人,在石上呼呼大睡。

  另外有一约莫二十三的年轻黄衣道士,站在大汉身畔,从袖中取出一条小小青蛇,向大汉胸前掷去。

  卓轶伦本已走过,因觉得那年轻道士,神情阴恶,目光凶狞,似非善良之辈,遂自然而然地,回头多看一眼。

  这一眼不仅无巧不巧地,看见年轻道士向大汉掷蛇,并看出那条青蛇虽小,却是有名的“竹叶青”,囓人难救,毒性颇重。

  卓轶伦义胆仁心,天生侠骨,既然发现此事,怎肯听任那酒醉大汉,惨遭蛇囓,遂随意拾了一块小石,脱手飞出。

  那条“竹叶青”蛇,方在半空,卓轶伦所发飞石已至,只听“噗”地一声,蛇头立被击碎,蛇尸也飞出数尺,颓然落向空处。

  黄衣道士回过头来,向卓轶伦微一注目,身形略闪,便奇快异常地,到了他的面前。

  卓轶伦微吃一惊,暗忖这小道士趁人酒醉,放蛇相害,行为分明极为下流无耻,怎又武功不弱,精擅“移形换影”的上乘轻功身法?

  他的惊疑未定,那黄衣道士,业已冷然问道:“你不好好走你的路,却多管闲事则甚,打死我的蛇儿,赔得起么?”

  卓轶伦见这黄衣道士,有点蛮不讲理,不禁微生厌恶地,扬眉答道:“我虽打死一条蛇命,却救了一条人命,互相比较起来,人命总会比蛇命值钱一些。”

  黄衣道士闻言,发出了一阵森森冷笑。

  卓轶伦愕然问道:“你笑些什么,我的话儿有何错误?”

  黄衣道士“哼”了一声,哂然说道:“你的话倒不错,可惜眼睛瞎了,那大傻瓜长得够多结实,岂是一条小蛇,所能咬死?”

  卓轶伦扬眉说道:“寻常蛇儿,自然无妨,但那条小小青蛇,竟是毒性颇强的‘竹叶青’呢!”

  黄衣道士哂然笑道:“你真是少见多怪,一条‘竹叶青’蛇,哪里算得上是毒性颇强,我且再给你一条蛇儿看看。”

  话音甫落,把右手伸人道袍左袖之中,果又取出一条青灰色的蛇儿。

  卓轶伦注目一看,只见这条蛇儿,长约五尺,粗约径寸,鼻端极尖,头呈三角,不禁越发惊奇,猜不透这黄衣道士,是何来历,竟弄些恶毒蛇儿,带在身上则甚?

  黄衣道士神情不屑地,斜睨着卓轶伦,冷然问道:“你大概就认得‘竹叶青’,还认得这条蛇么?”

  卓轶伦答道:“这蛇有何难认,是产自闽粤山区的‘百步青蛇’。”

  黄衣道士“咦”了一声说道:“看你不出,居然还有点见识,这‘百步青蛇’,比那‘竹叶青’的毒力强弱如何?”

  卓轶伦毫不迟疑地,应声答道:“自然是这‘百步青蛇’的毒比较强烈。”

  黄衣道士狞笑说道:“好,我试给你看,连这‘百步青蛇’,也咬那大傻瓜不伤,慢说咬得他死。”

  一面说话,一面果然又把手中“百步青蛇”,向那醉酒大汉抛去。

  卓轶伦哪里肯容他纵蛇害人,身形微俯,右手疾扬,又复拾起一块山石,觑准蛇头抛出。

  但这次黄衣道士业已有备,蛇虽抛出,手仍握着蛇尾。

  他见卓轶伦又加拦阻,手略一抖,蛇便卷回,目闪凶芒地,厉声叫道:“你真要多管闲事?”

  卓轶伦点头答道:“我不能见死不救,听凭你逞凶害人。”

  黄衣道士冷笑说道:“你倒真会以义侠自居,我来问你,倘若那大傻瓜甘心自愿地,被这‘百步青蛇’囓咬,并毫无所惧,囓不伤,咬不死呢?”

  卓轶伦摇头答道:“谁会甘心喂蛇,天下绝无此事。”

  黄衣道士阴森森地,怪笑说道:“若无此事,算我存心害人,若有此事,则是你少见多怪,便应该赔我的‘竹叶青’了。”

  卓轶伦点头说道:“好,就是这么说法,倒看你怎样求证?”

  黄衣道士笑道:“求证还不容易,只消一坛冷水,便可使这睡得像只死猪的大傻瓜,梦中惊醒。”

  说完,将“百步青蛇”,收入袖中,取起石边一只酒坛,在壁间盛接了大半坛冰冷山泉,向大汉兜头浇下。大汉被冷泉一浇,果然酒意稍退地,醒了过来,慢慢站起身形,抓抓头皮,向黄衣道士问道:“小道士,你为什么用水浇我?”

  黄衣道士指着卓轶伦,怪笑答道:“大傻瓜,这人看不起你,他说你怕蛇。”

  大汉怒道:“我连龙都不怕,怎会怕蛇?小道士,快把你的蛇儿,放一条来,让我表演给他看看。”

  黄衣道士微微一笑,又把那条“百步青蛇”,扬手抛出。

  这回因那大汉业已清醒,又是自动要求黄衣道士放蛇,卓轶伦自然不便再加拦阻。

  “百步青蛇”凌空飞到,大汉伸手接着,把蛇头送往颈间,让蛇儿血口箕张,钩牙如刃地,咬住他咽喉要害。

  卓轶伦看得心头一阵狂跳,以为这大汉大概有甚癫痫之疾,定然应囓立毙,一命呜呼。

  因为即令这大汉练有“金钟罩”、“铁布衫”等硬功,但咽喉要害,功力难达,哪里禁得起如此毒蛇囓咬?

  谁知眼看“百步青蛇”的森森钩牙,业已咬中大汉咽喉,那大汉却仍若无其事地,走了过来,向卓轶伦怪笑说道:“你看清了么?是我怕这蛇儿,还是这蛇儿怕我?”

  语音一了,双臂微分,竟把那条其粗逾寸的“百步青蛇”,连皮连骨连鳞甲地,活活扯成两截。

  这种神力,委实惊人,看得卓轶伦一身冷汗。

  因为蛇类的生命持续力量,异样坚强,被扯成两截以后,至少是有头的一段,未曾死去。

  蛇虽未死,但被人生生拉断,其痛可知,自然也就拼命报复,把大汉的咽喉,咬得更紧。

  蛇身越短,扯断必越艰难,但大汉彷佛神力无穷,一拉便断,看来毫不费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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