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诸葛青云 > 咆哮红颜 | 上页 下页


  夏侯娟笑道:“你是在动脑筋么?我不喜欢什么‘凌波仙子’、‘寒山玉女’等虚无赞美之词,最好写实一些,连骂我都没有关系。”

  卓轶伦被她这么一提,猛然想起自己适才目送夏侯娟时的心中感觉,遂剑眉双挑,应声笑道:“好,写实就写实,夏侯姑娘美似天人,风华绝代,但脾气方面,却稍嫌直率暴躁一些,我想送你个‘咆哮红颜’外号,希望夏侯姑娘莫以为忤。”

  夏侯娟把“咆哮红颜”之话,反复念了两遍,神色极为高兴地,娇笑说道:“卓兄真不愧是醉头陀和彭五先生高足,端的文武全才,你这‘咆哮红颜’四字,想得多好,其中有种‘真率之美’跃然流露,我连感谢你都来不及,怎会以喜为忤?”

  凭良心说,卓轶伦是一时冲动,才大着胆儿,把“咆哮红颜”四字,冲口提出。

  如今见了夏侯娟的高兴神情,知道她对于“咆哮红颜”之号,居然极为喜爱,卓轶伦方把那颗腾腾乱跳的心儿,放了下来,从眉宇之间,流露出了洋洋得色。

  但这种洋洋得色,不过昙花一现,转瞬间便变成了黯黯离情。

  因为夏侯娟颇为高兴以后,立即向卓轶伦告别。

  她仍是先前那般微微地一举手,淡淡地一点头,轻轻地一回身,红衣飘拂,袅袅生姿,走得像行云,像流水。

  卓轶伦也仍是默然目送,并希望她仍像上次一样,因事回头,再复多谈数语,多聚片刻。

  天下事,那得尽如人意?卓轶伦的心中希望成空,夏侯娟未再折转,她一直走到来路林边,方驻足回头,向卓轶伦看了一眼。

  卓轶伦心中一跳,以为她又有什么事儿?但红衣一飘,芳踪寂寂,夏侯娟那美煞人、爱煞人的窈窕倩影,业已被那恼煞人、恨煞人的无情林木遮蔽。

  若说她有情?却为何匆匆而别,不多留一刻半刻,一分半分?

  若说她无情?却为何临去回眸,秋波儿那般惆怅,那般销魂?

  卓轶伦在江湖风云之中,是名副其实,卓荦不群,轶伦迈世。

  但在儿女情网之中,却是名不副实,他一点都不卓荦,一点都不轶伦,只与常人无异,平平凡凡,呆呆痴痴地,凝望着吞没了夏侯娟红衣倩影的那片可恶的树林,眉际深笼愁色。

  他这痴痴发怔,怔得相当长久,直等那位“天琴醉叟”周三畏,从沉酣中一梦醒来,仍看见卓轶伦彷佛神思恍惚地,茫然呆立。

  周三畏愕然叫道:“卓老弟,你在看些什么?”

  卓轶伦这才从恍惚情思中,倏然警觉,赧然答道:“周老人家有所不知,在你沉酣入梦之际,又有人来,欲向‘天龙八掌’郭大侠寻仇。”

  周三畏“哦”了一声,扬眉问道:“这人是谁?”

  卓轶伦仍有点神不守舍,随口答道:“她叫‘咆哮红颜’。”

  周三畏皱眉说道:“这是哪路人物,我从来就不知我郭大哥,有这么一门仇家,也从未听见过什么‘咆哮红颜’之号?”

  卓轶伦警觉自己神思不属,信口失言,遂俊脸微烧地,愧然说道:“她叫夏侯娟……”

  “夏侯娟”三字方出,竟把位“天琴醉叟”周三畏惊得酒意全消,跳起身来,瞠目叫道:“大侠‘翻天神手’夏侯洵的独生爱女?”

  卓轶伦点头答道:“老人家说得丝毫不错。”

  周三畏目注卓轶伦,急急问道:“这……这丫头现在何处?”

  卓轶伦暗笑周三畏太以倚老卖老,“这丫头”三字,若是听在夏侯娟耳中,必将大肆咆哮,定把这位“天琴醉叟”,弄得啼笑皆非,灰头土脸不可。

  他一面暗自思忖,一面却应声答道:“夏侯姑娘业已离此远行,不知去向。”

  周三畏皱眉说道:“这丫头与我郭大哥仇深如海,恨重如山,她既远来寻仇,怎肯轻易退去?”

  卓轶伦道:“我告以郭大侠业已遭人毒手,撒手红尘……”

  周三畏不等卓轶伦话完,便白手指坟头,诧声问道:“夏侯娟不知道这是我郭大哥的坟么?她怎不设法开坟,戳尸泄愤?”

  卓轶伦既想不到,也弄不懂周三畏为何竟如此说法?只好带着满腹惊奇,据实答道:“夏侯姑娘的心性,颇为光明仁厚,她认为人死仇消,不必开坟殃及泉下无知白骨,她把一腔仇恨,都移转到独孤智,何撑天等两个残废凶人身上,去找他们,加以发泄报复。”

  周三畏长叹一声,苦笑说道:“天哪!我这一觉睡得虽然神清气爽,太以舒服,但也太不是时候,居然辜负了我郭大哥的殷殷重托。”

  卓轶伦问道:“周老人家,郭大侠托你何事?”

  周三畏答道:“郭大哥托我设法把夏侯娟找到此处,说明是她杀父仇人之坟,叫夏侯娟开坟劈棺,戳尸泄愤。”

  卓轶伦愕然说道:“郭大侠这样作法,却是何故?他总不会在坟中棺中,设下什么厉害埋伏?”

  周三畏神色间微现不悦地,怫然叫道:“卓老弟,我郭大哥生平仁义如天,你不应该有这种侮辱他的想法。”

  卓轶伦陪笑说道:“老人家莫要误会,我事先业已说明,不相信郭大侠会在坟中棺内,有甚恶毒安排。但对于他竟奉托周老人家,把夏侯娟姑娘找来,任其开棺戳尸之举,却太以莫名其妙?”

  周三畏长叹一声叫道:“卓老弟,你有所不知,夏侯娟之父‘翻天神手’夏侯洵,与我郭大哥,本是莫逆好友。”

  卓轶伦接口说道:“这些事儿,业已由夏侯娟姑娘,告诉我了。”

  周三畏苦笑说道:“夏侯洵之死,其实是他自己炼功岔气,走火入魔,不是被我郭大哥所害。”

  卓轶伦点头说道:“我觉得郭大侠德高望重,绝不会作出这种欺友夺宝的神人不齿之事,但却不懂他为何不主动向夏侯娟说明真相?”

  周三畏道:“卓老弟的想法,与我相同,但我郭大哥却觉得既已身落嫌疑,则实言辩解,难邀人信,何况当时夏侯娟尚属孩提,不易理喻,遂决心暂时含冤遁世,静等夏侯娟长大成人,练就绝艺,寻他报复父仇之际,再以最佳办法,洗刷清白。”

  卓轶伦叹道:“郭大侠的这种念头,虽然不错,但人到无常万事休,他身遭惨死,撒手红尘,纵有再佳的洗刷清白办法,也已付诸流水,岂不要含冤地下,永辱令名了么?”

  周三畏感慨无穷地,继续说道:“我郭大哥遁世清修,静中生慧,对于生死劫运,似已预知,他曾经特制一具小小铁匣,秘密收藏,并对我谆谆叮嘱,说是万一化身遭险,难尽天年,务请我以此匣为他殉葬……”

  卓轶伦扬眉问道:“这匣中盛的何物?是不是那册武林秘笈‘百篆真经’?”

  周三畏摇头答道:“百篆真经厚厚一迭竹简,我并亲眼见我郭大哥斥为惹祸根苗,累死良友,把它亲手焚去!故而小小铁匣之中,所藏何物,无法可知,但郭大哥却说只要夏侯娟掘墓劈棺,开视铁匣以后,深仇自解,冤辱自清,他便可含笑九泉,偏偏在夏侯娟来此寻仇之际,我却人事不知,昏昏醉睡,负了良友所嘱。”

  卓轶伦赧然说道:“周老人家不必难过,这桩错误之事,应该由我负责。”

  周三畏被他提醒,皱眉问道:“卓老弟,你为何在酒内作了手脚?否则虽然心中有事,酒易醉人,但我一向沉溺杜康,哪里会醉得……”

  卓轶伦被逼无奈,只好不等周三畏话完,便把自己发现他急痛成疾,然须安静疗治等情,说了一遍。

  周三畏听完话后,苦笑说道:“卓老弟一片仁心,对我有救命深恩,我哪里还敢怪你,此事既已无心差错,追悔何益?我们研究研究怎样替我郭大哥报仇?并追寻夏侯娟的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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