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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八


  霍秀芸妙目微抬,睫毛間猶掛淚珠,看著夏天翔淒然一笑道:「江湖人物多半庸俗不堪,我哪裏會看得上眼?……」

  話方正此,忽然自覺語病,雙頰一片羞紅,但仍目注夏天翔繼續說道:「今晨我們在此比鬥之後,居然棄嫌修好,所以大為高興,但不知你肯不肯交我這個朋友?」

  人非大上,孰能忘情?何況霍秀芸又是如此風華美好的絕代嬌娃,夏天翔心中雖然暗叫不妙,覺得對方確實已向自己示意傾心,但口頭卻無法拒絕,只得含笑答道:「與你這等武功及品貌的絕代俠女交友,只有高興已極,怎會不願?」

  霍秀芸目注夏天翔,本是微噙珠淚,滿面淒容,但聽他這兩句話後,不禁破涕為笑,雙現梨渦,那副欲羞還喜的楚楚丰神,委實美到極處。

  正在此時,突然一陣山風颯颯拂過,兩人不但身上寒意驟添,眼前也覺微暗。

  原來天際密佈烏雲,盡蔽月光,大有雨意。

  霍秀芸氣得跳腳說道:「天公真不識趣,今夜偏要降雨,這樣一來,我們的峨嵋月景,豈非看不成了嗎?」

  夏天翔見時已不早,劍眉微蹙說道:「天到這般時分,我仲孫妹妹怎的還不見到,她那匹青風驥是龍種神駒,日行千里有餘,決不至於延誤,莫非出了什麼差錯?」

  情鬱乎中,往往自然而然地形於外,夏天翔一想到仲孫飛瓊,那「仲孫姊姊」四字便不禁脫口而出。

  霍秀芸聽得一愕,但隨即嫣然笑道:「你何必在此著急,也許你那仲孫姊姊業已到了坤靈道院,我們回去看看好麼?」

  夏天翔心想仲孫飛瓊,根本未曾聽出霍秀芸的語意,便自點頭答道:「我們回去看看也好,那干祁連魔頭委實太兇,我仲孫姊妹萬一……」

  話音至此,倏然而頓,看著滿面淚痕的霍秀芸,驚訝問道:「你怎麼突然又傷心了?」

  霍秀芸是因聽得夏天翔一口一聲「仲孫姊姊」,竟致莫明其妙地淒然落淚,如今見他問起,遂嬌靨微紅,低頭答道:「我是因你那仲孫妹妹有你這樣一位對她關懷體貼的好弟弟,而想起自己仗劍江湖之際,孤影無伴無依……」

  夏天翔如今方知自己言語中洩漏春光,不禁也自窘得俊臉通紅,囁嚅說道:「我不過只是叫她妹妹,並沒有……」

  霍秀芸妙目之中淚光漣漣,看著夏天翔幽幽說道:「你既肯叫她姊姊,便認我作妹妹好麼?」

  夏天翔對這飛來豔福,有些不敢消受,奇窘無奈地喃喃說道:「我……我……」

  霍秀芸眼圈一紅,淚珠兒撲簌簌地落在胸前玄衣之上,以一種淒絕的神情說道:「你肯叫她姊姊,卻看我不起,不肯把我認作妹妹,可見得霍秀芸生來命苦,萬不如人,不如索性請我師傅替我剪去三千煩惱絲,從此黃卷參經,青燈學佛。」

  美人珠淚,魔力無邊,夏天翔一見她這副海棠帶雨的悽苦神情,鐵石肝腸早已軟化。

  見霍秀芸話完,銀牙緊咬,正待回身,遂趕緊把她衣袖拉住,低聲笑道:「你怎的這等愛哭?我又不曾說我不肯。」

  霍秀芸就勢回身,靠著夏天翔的肩膀,微作嬌嗔說道:「你還說我愛哭?霍秀芸秉性高傲剛強,在未曾遇到你夏天翔以前,我向何人流過半滴眼淚?」

  這幾句話中蘊含了無限深情,直聽得夏天翔既覺骨蝕魂銷,又覺心驚膽戰。

  霍秀芸說到此處,螓首微抬,破涕為笑,用一種極溫柔極期待的目光,看著夏天翔,幽幽叫道:「翔哥哥,你既肯把我認作妹妹,便叫我一聲好麼?」

  有人曾把美人的哭笑比作戰爭,認為哭是守勢,笑是攻勢,欲笑先顰是敵後迂迴,破涕為笑是敵前登陸,除非弄得她啼笑皆非,才能使這美人陣仗全軍覆沒。

  但如今在這峨嵋金頂絕巔,啼笑皆非全軍覆沒的,不是霍秀芸,而是夏天翔,他無法抗拒身邊這位絕代佳人破涕為笑的無邊魔力,也自情思偶然地柔聲叫道:「霍妹妹……不,霍妹妹三字,不太順口,我以後叫你芸妹好了。」

  霍秀芸心大慰,雙手抱著夏天翔的肩頭,跳腳笑道:「翔哥哥,我開心死了!你這聲芸妹,是我有生以來所聽到的最親切的聲音。」

  夏天翔見她這副天真神態,不禁心中暗想:「也許霍秀芸自幼孤單,天真純潔,真是想把自己認作哥哥,並非男女情思,則有這樣嬌憨豔美,武功極好的俠女作為妹妹,又復何憾?」

  他方一廂情願地想得高興,突然勁風颯然,聽出有人用暗器向自己背後襲到。

  夏天翔右掌推開偎著自己,神思迷惘的霍秀芸,身形就勢左退三尺,避開勁風,只見是塊拳大山石,擊在地上,砰然一聲,火星四濺,顯出發石人的手力極為強勁。

  夏天翔、霍秀芸雙雙大吃一驚,回頭看時,只見身後一塊崖石之上,正站著身穿「護穴龍鱗」所織金甲的靈猿小白。

  夏天翔驚喜交集,正待發話,靈猿小白長臂雙揚,竟然又復向他打出兩塊山石。

  這兩塊山石一打,打得夏天翔恍然大悟,愁聚雙眉,一面施展輕功,閃避襲擊,一面高聲叫道:「小白不要誤會,聽我……」

  話方至此,靈猿小白的矯捷身影,業已飄下金頂絕巔,半空中瞪著一雙精光四射的赤紅猿目,怒視夏天翔,又復拋出一片白光,向他射到。

  夏天翔知道自己這點輕功,比起靈猿小白委實相差太遠,無法追蹤,正自急得跳腳之際,霍秀芸卻拾起小白最後所拋的一封信柬,遞向夏天翔,含笑問道:「翔哥哥,這不是我們在大別山所遇,你仲孫姊姊養的那隻白猴子麼?它既來送信,為甚又要用石頭打你?」

  夏天翔明知靈猿小白是因自己與霍秀芸哥哥妹妹的過份親熱,才替它主人吃醋,用山石怒打自己,但又不便說明,只得苦笑一聲,接過信柬,拆封觀看。

  柬上大意是說仲孫飛瓊趕到崑崙,因知非子等仍未返來,遂暗探天池,看出天荊奇樹的樹葉,果與夏天翔所藏,被鹿玉如毀去的那片淡紅三歧樹葉一般無二。除此以外,並發現其他重要疑點,必須再往祁連山絳雪洞附近隱伏,暗加查明,故不及趕赴峨嵋,特遣靈猿小白傳書相告,望夏天翔能夠多約幾名高手,同往祁連,共商對策。

  夏天翔看完,一面既關心仲孫飛瓊獨在祁連山絳雪洞附近隱身暗察,太以危險,一面又知靈猿小白必把適才所見的旖旎風光歸報主人,不由劍眉深蹙,急得喃喃說道:「糟了……糟了……」

  霍秀芸哪裏知道其中奧妙,睜著一雙妙目,惑然問道:「翔哥哥,出了什麼事情,令你這般憂慮?」

  夏天翔苦笑不答,遞過信柬,霍秀芸細細看完,揚眉說道:

  「這有什麼關係?那仲孫姊姊要你多約能手,我便去稟明師傅,以『峨嵋四秀』陪你同往祁連,聲勢總不算小了。」

  說到此處,目光一轉,又自笑道:「翔哥哥,你把仲孫飛瓊叫做姊姊,我也叫她姊姊,可使得麼?」

  夏天翔無可奈何地苦笑答道:「使得,使得。」

  但心中卻自暗想,就你這幾句天真無邪的姊姊妹妹,弟弟哥哥,業已把自己叫得焦頭爛額,不知應向仲孫飛瓊如何解釋?

  正在皺盾之間,天色已變,沉沉密佈的烏雲,金蛇掣動,雷鳴隱隱。

  霍秀芸拉著夏天翔的衣袖,急聲說道:「翔哥哥,你不要再發愁了,便有天大的事情,也等回到坤靈道院,與我師傅及『三手魯班』尉遲老前輩細商對策,如今雨已快來,這場雨看樣子大得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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