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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六


  文素文截口含笑說道:「那真是謝天謝地了……」

  這是發自內心的甜笑,笑得那麼美好,那麼甜蜜,令人如沐春風,如飲醇醪地,為之心醉。

  連同為女兒身的冬梅,也不禁為之一呆道:「夫人,一笑傾城,再笑傾國,我現在才是真的體會到了。」

  但文素文卻是幽幽地一歎道:「匹夫無罪,懷璧其罪,一個生具幾分姿色的女人,有時候卻並非幸福,古往今來,貌艷如花,命薄如紙的女人,太多太多了。」

  接著,又淒然一笑道:「我們的時間很寶貴,別說廢話了,姑娘,真兒的師傅是誰?」

  「是石車主。」

  「石車主」三字當然不能滿足文素文的要求,於是,冬梅只好接著將石車主的來歷,目前正邪雙方的動態,以及她與杜少恆、白小雲、司馬元等人混進來的目的,都以最低的話聲殷殷地說了一遍,然後,正容說道:「夫人,我們這些人之所以不惜冒著生命危險,混入魔巢,唯一目的就是為了要保護夫人的安全,使夫人全家人骨肉團聚。」

  文素文苦笑道:「如果僅僅是為了要保全我這個多災、薄命、不祥身的禍水,那你們這種冒險,就太沒有價值了。」

  緊接著,又注目問道:「姑娘,你以為,我還有臉去見我的夫君和女兒嗎?」

  「不!夫人千萬不能這樣想……」

  「古人早已說過,生死事小,失節事大,我不這樣想,該怎樣想呢?」

  「夫人,生死事小,失節事大,那是一些自命不凡,卻又自私到極點的臭男人,所故意加諸於女人身上的桎梏,我們可以當作他是放屁,夫人請想想看,同樣是人,為甚麼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可以挾妓冶遊,他們就不算失節,而女人必須要從一而終,這不但是混天下之大賬,也是泯滅人性的酷刑,所以,我認為,身為女人過度的放蕩,與朝秦暮楚,固然是不應該,但如果是迫於環境,而一時從權,卻絕對不能算是那些混帳臭男人們口中的所謂『失節』,夫人同意我這說法嗎?」

  文素文禁不住嬌笑道:「姑娘辯才無礙,口若懸河,這一段高論,足以消盡所有被壓迫的女人心中的悶氣,只是……」

  她忽然住口不言。冬梅笑問道:「夫人,只是怎樣呢?」

  文素文長嘆一聲道:「曲高和寡,而且違反傳統,絕不會有人贊成。」

  「夫人,我只求自己心安理得,至於別人怎麼說,我還是一句話,當他放屁。」

  「……」文素文又笑了,但卻是苦笑。

  「所以,歸根結底一句話,對於方纔我與太上所談的事,希望夫人能通權達變,勉為其難地接受下來。」

  「你……你要我同杜少恆上床?你以為我這麼賤?」文素文俏臉都變青了。

  「夫人,請莫誤會,我的意思,只是作戲,杜少恆在一般女人心目中,雖然是一個『花花公子』,卻不會亂來,對於夫人,更是由衷地敬佩,所以,即使與夫人斗室相處,他也決不敢褻瀆夫人,只要夫人將計就計,在太上面前,改以歡容相對就行了。」

  「為甚麼要我去敷衍那老賊?」

  「這有兩個理由,第一,是讓太上對您發生錯覺,以為你已經想開了,因而鬆弛對你的防範,以便我們搭救,第二,只有你能對太上發生影響力,目前,道消魔長,而正邪決戰在即,如果能由夫人對太上發揮某些影響力,將可以使俠義道方面收到事半功倍之效。」

  「姑娘,你將我估計太高了。」文素文幽幽地一歎道:「我坦白說,我只想見到司家的人接受報應,其他的包括我的生命在內,我都毫不關心。」

  冬梅正容道:「夫人,您要想司家的人遭到報應,就必須接受我的建議才行。」

  沉思了少頃,文素文才一挫銀牙,點首一歎道:「好!我答應你。」

  「多謝夫人,還有,夫人也必須珍惜自己的生命,方纔我已說過,這是我們這些人冒著生命危險,混進來的主要目的。如果夫人不肯接受我的勸導,則消息傳出之後,真真姑娘一定會自己設法混進來……」

  文素文連忙接道:「那怎麼可以!」

  冬梅苦笑道:「夫人,如果您與真真姑娘易地而處,您會有怎樣的行動呢?」

  「……」文素文默默無語。

  「夫人,您還不知道,為了阻止真真姑娘冒險,石車主費了多少唇舌都不行,最後,只好暫時將她軟禁起來。」

  「這都是孽!孽!」文素文長嘆了一聲之後,才苦笑著點首說道:「好!我全都答應,現在你該滿意了吧?」

  「多謝夫人……」

  為了更加增強對方的信心,冬梅又將文素文的丈夫江濤於靜中參悟先天易數,所顯示出的江家運數當有此一劫的事,也簡略地說了一遍。

  當她們的談話將近尾聲時、門外,忽然傳來司介侯的陰沉語聲道:「冬梅,你好大的狗膽!」

  文素文,冬梅二人臉色一變之間,司介侯已像幽靈似地出現室內,後面還隨著一個時百川。

  也不等冬梅有甚麼反應,司介侯已揚指凌空連點,將冬梅的真力封閉住。

  冬悔不愧是一個經過大風大浪的奇女子,臉色一變之後,居然立即鎮定下來,冷笑一聲道:「沒有膽量,怎敢獨闖虎穴。」

  「說得是。」司介侯笑道:「只是,江濤的先天易數,畢竟未成氣候,你們才到達這兒就立即現出原形來啦!」

  接著,扭頭向時百川笑問道:「時供奉對這丫頭,還有興趣嗎?」

  時百川拈鬚微笑道:「仍然有興趣,遠望太上成全。」

  司介侯道:「這是順水人情,本座自然樂意成全,只是我要提醒你,這朵花兒刺太多,雖然已封閉真力,仍須格外當心。」

  「在下知道。」

  在司介侯面前,不稱屬下而稱在下,足見時百川在這兒是如何的跋扈囂張。

  司介侯接道:「本座還要問她幾句話──丫頭!方纔,你的話老夫已全部聽到了,現在你說,司馬元在哪兒?」

  「既然已全部聽到了,又何必問我?」冬梅顯得泰然自若地說。

  「你們四個人之中,你、杜少恆、白小雲等三人卻是明的身份,只有司馬元一個人是暗的所以,老夫必須問你。」

  「太上,你以為我會告訴你嗎?」

  冬梅這壹份鎮定功夫,使得一旁的文素文既佩服,又慚愧,也感到輕微的困惑──她,憑甚麼會顯得這麼鎮靜呢?

  司介侯目光深注著,似乎想要看穿她的五臟六腑,少頃之後,才冷哼一聲道:「丫頭,你不怕死!」

  冬梅嬌笑道:「太上,凡是進入這兒的人,都早已將生死置諸度外,但我現在卻更是有恃無恐……」

  「憑什麼?」

  「因為,我自信還有利用價值,太上不是準備將我當作禮品送人嗎?」

  文素文禁不住暗中啞然失笑:「原來她憑的是這個……」

  司介侯臉色微微一變,但旋即自我解嘲地一笑道:「丫頭,你夠聰明,但老夫有辦法治你的。」

  接著,扭頭向時百川沉聲道:「時供奉,這丫頭交給你了!」

  「多謝太上!」

  「不用謝,但本座希望你能在一個時辰之內,將司馬元的下落問出來。」

  「在下當勉力以赴!」

  「好!現在,立即將這個丫頭帶走!」

  「好的,冬梅,咱們走吧!」

  當出門的剎那間,冬梅扭頭沉聲道:「夫人,您要珍重此身。」

  司介侯卻冷冷地回了她一句:「死丫頭,還是當心你自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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