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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二


  儘管外面是風狂雪緊的數九寒天,但車廂內卻是溫暖如春。

  不但溫暖如春,而且氣氛中也充滿者盎然春意,因為,公冶十二娘,和冬梅二人,正以無比愉快的神情,一左一右地,緊緊偎著他而坐。

  由於杜少恆已看開了,也可以算是豁出去了,因此,他盡去愁懷,幾乎又恢復了二十年前那種玩世不恭的灑脫豪情。

  他,向左邊瞧瞧,又向右邊瞧瞧,突然雙伸猿臂,摟住她們的纖腰,爽朗地笑道:「我不是唐僧,現在,我已成了豬八戒啦……」

  公冶十二娘吃吃地笑著,沒接腔,只將一個嬌軀,向他偎緊再偎緊……

  俏丫頭冬梅卻嬌嗔道:「娘娘,他罵我們是蜘蛛精呢……」

  杜少恆連忙笑嚷道:「沒有啊!你可不能冤枉人。」

  冬梅接道:「娘娘,他說他是豬八戒,豬八戒只有進入絲洞時才左擁右抱,他這話,不就是將娘娘和我,都當作蜘蛛精了嗎?」

  杜少恆笑道:「冬梅,你怎麼可以斷章取義……」

  冬梅嬌笑道:「不管怎樣,待會,我不饒你……」

  公冶十二娘忽然正容說道:「冬梅,別野了,我要問他一件正經事。」

  「是!娘娘……」冬梅嬌應著,坐正了嬌軀。

  公冶十二娘卻目注杜少恆笑問道:「杜大俠,方纔,文真真給你的獎品,可以讓我們瞧瞧嗎?」

  「當然可以。」杜少恆答得很爽快。

  公冶十二娘媚笑道:「你不怕我們強取豪奪?」

  杜少恆輕輕一歎道:「此時此地,人為刀俎,我為魚肉,自身的生死我都沒法作主,還能顧慮這些緩不濟急的身外之物嗎?」

  「你夠豁達,但我不難想像到,這不是你的真心話。」

  「何以見得?」

  「原因很簡單,你自己已意識到,文真真給你的那個甚麼慾望袋中,不會有甚麼珍貴的東西。」

  「話也有解釋嗎?」

  公冶十二娘點首接道:「當然有,你我都知道,慾望香車主人,最近一年以來,武林中的一位謎一樣的奇人,別人對他一無所知,但,他對於江湖中的一切動態,卻可能瞭如指掌。」

  「不錯,那一神秘性,決不下於你們的門主。」

  「像這樣的一位人物,會輕易地將極珍貴的物品交給像你這般處境的人,而不暗中加以護送的嗎?」

  「有道理,有道理……」

  「而且,這道理你也早已明白,所以才顯得這麼大方。」

  杜少恆苦笑了一下,道:「不錯,我的確有過這種想法,不過真相是否果如你我所猜想的,還得實地看過之後,才能知道。」

  「那麼,請拿出來吧。」

  「好的……」

  慾望袋由杜少恆懷中取出來了。

  方纔,勿促之間,杜少恆不曾仔細觀察過,現在卻看清楚了。

  那是一個質地與製作都極為考究的錦囊,而且由於懷中體溫的烘薰,取出來時,還散發著一股如蘭似麝的淡淡幽香。

  他,徐徐地由錦囊中抽出一個折疊得頗為工整的一方紙兒,再徐徐地打開。

  那是一張也散發著一股淡淡幽香的素箋,上面用眉筆寫著娟秀的小楷,只有四句:

  望門投止,隨遇而安。
  莫嗟命蹇,勿懼色難。

  像是一位高僧所說的偈語那麼艱澀費解。

  就字面解釋,這四句話很淺顯,任何人都能一目了然。唯一令人費解的,是那個「門」字,不但令人費解,而且這個「門」字還寫得特別大。

  至於後面那兩句,卻顯然隱含著濃厚的調侃意味。

  因為,如所周知,儘管年輕時的「玉面修羅」杜少恆,春風得意,艷聞頻傳,但他目前的命運,卻的確是不好,身處逆境,而叫他「莫嗟命蹇」,那自然是提醒他應該自我反省,不要怨天尤人。

  至於,「勿懼色難」四字,就更只能意會,不可言宣了。

  那可能是諷刺過去的到處留情,也可能是調侃他目前的遭遇,但就事論事,應該是調侃他目前的遭遇的成份較多了。

  而且,也似乎有著某種暗示。

  總而言之一句話,那四句「偈語」,對目前的杜少恆而言,只有苦笑的份兒。

  首先打破沉寂的,還是公冶十二娘。她,嬌笑著道:「喲,這位慾望香車的車主,倒是蠻風趣的嘛!」

  冬梅笑道:「娘娘,這個『門字』,為甚麼寫得特別大呢?」

  公冶十二娘道:「天一門至大至強,蓋世無雙,自然應該將『門』字為大一點呀!」

  冬梅連連點頭道:「對,對,一定是這個意思……」

  公冶十二娘笑道:「如果不是這個意思,難道你還能說出另一個意思嗎?」

  接著,卻向杜少恆笑問道:「少恆,你說,我這個解釋還合理嗎?」

  「杜少恆」改成了「少恆」,公冶十二娘算得上是善於利用時機,得寸進尺起來。

  杜少恆聞言尷尬地一笑,說道:「合理,合理……」

  冬梅也含笑接道:「娘娘,看情形,那位慾望香車的主人,早就諒准我們會來接杜大俠的?」

  「唔……」公冶十二娘漫應一聲之後,才向杜少恆媚笑道:「少恆,現在,你應該心安理得了吧?」

  杜少恆苦澀地一笑道:「我早就心安理得了……」

  ***

  回到北邙山上的那個地底魔宮之後,公冶十二娘才向杜少恆歉笑道:「少恆,很抱歉,我必須暫時封閉你的真力,以防意外。」

  杜少恆算是已經豁出去了,也真的已作了慾望香車車主所提示他的「隨遇而安」,聞言之後,淡然一笑道:「方纔,我好像說過,此時此地,人為刀俎,我為魚肉,清燉紅燒,都悉聽尊便……」

  公冶十二娘嬌笑道:「別說得那麼可憐兮兮的,只等我認為你確已定下心來之後,就會替你解除這一道禁制的。」

  話聲一頓,立即玉指連揚,接連在杜少恆的胸前和腹部點了三下,並媚笑道:「從現在起,在這個分宮,你有絕對的活動自由,唯一的限制,是不能獨自走出分宮的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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