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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七


  忽然,他的腦際靈光一閃,喃喃自語道:「莫非是那慾望香車的主人自我標榜所弄的玄虛?」

  這時,不遠處傳來司馬元的語聲道:「是杜兄回來了嗎?」

  「是的……」

  他的話聲才落,司馬元已悄然飄落窗外,注目問道:「杜兄,究竟發生了甚麼事?」

  杜少恆人目見對方那滿面風霜,以及足下雪漬宛然的情景,卻是不答反問道:「司馬兄也出去過了?」

  司馬元苦笑了一下,道:「不久之前,我似乎聽到這兒有甚麼聲息,不放心,特地過來察看一下,沒想到杜兄和拾得兒都不見了,所以……」

  杜少恆笑著接口道:「司馬兄請進來談吧!」

  當杜少恆將方纔所發生的一切,複述一遍之後,司馬元才接道:「怪不得我循著足跡找到那個地方時,已是荒園寂寂,只剩下滿地零亂的足痕了。」

  杜少恆撥弄者手中那張素箋,苦笑著,沒接腔。

  司馬元笑了笑,又說道:「至於這位一再留箋示意的人,我敢斷定,那必然是杜兄當年所結織的一位紅粉膩友,而且,她此舉絕對是善意。」

  杜少恆仍然沒有接腔,但卻長長地嘆了一聲。

  忽然,一縷清吟,隨風傳來:

  莫風流,莫風流,
  風流後,有閒愁,
  月滿南園風滿樓……

  清吟聲起,杜少恆禁不住心頭一震地,立即穿窗而出,躍上了屋頂,司馬元也自後跟蹤而上。

  可是,這二位游目四顧之下,但見櫛比麟次的屋脊上儘是一片銀白,卻不見一絲人影,而那一縷清吟,也戛然而止。

  司馬元禁不住喟然長嘆道:「杜兄,此人功力之高,實在太可怕了。」

  杜少恆苦笑一聲,道:「是的,方纔,她顯然是使的傳音功夫中的絕頂功夫『千里傳音』之術。」

  司馬元點點頭道:「唔……看情形,那個人至少是在一里之外。」

  杜少恆仰首凝注那一片混沌的夜空,默然不語。

  司馬元意味深長地一歎道:「洛陽城已成了臥虎藏龍的所在,這一場龍爭虎鬥,可有得瞧的啦!」

  杜少恆仰首凝望如故,沒接腔。

  司馬元顯得很關切地,說道:「杜兄,到目前為止,我也感覺到這暗潮激盪的局面,多多少少與杜兄你有關,我也能體會到你心中的感受,但在局勢未明朗之前,你彷徨焦急,都無濟於事,依小弟拙見,倒不如暫時任其自然,靜以觀變為是。」

  「唔……」

  「請記著,不論局勢如何演變,如何險惡,小弟永遠跟你站在一起。」

  幾句話,情真意切,對目前正潦倒窮途,孤立無援的杜少恆而言,是相當感動的。

  但杜少恆卻顯得很冷靜地,苦笑了一下,道:「司馬元盛情可感,可是,我這一生中,連累的人太多,我不敢再連累你,所以,明天,我決心獨自離去……」

  司馬元不由截口問道:「離去?你要去哪兒?」

  杜少恆長嘆一聲道:「我也不知道,不過,以天下之大,總不致於沒有我杜少恆的容身之地吧!」

  「那麼,明夜三更,白馬寺的約會……?」司馬元道。

  「我會去的,請放心,我也不會自殺,因為,我的老母和妻子都在天一門的劫持中,只要我一息尚存,一定設法將他們救出來。」

  司馬元連連點首,說道:「對!對!杜兄,夜太深了,早點歇息吧!明天,我們再從長計議……」

  ***

  杜少恆未安歇,只是在床上盤膝跌坐,行功調息了個時辰,沒等到天亮,就悄然離去。

  當然,他沒向司馬元辭行,但卻留下了一約便條,除了對司馬元的一番盛情致謝之外,也誠懇地請其莫再過問自己的事。

  離開司馬元的利民當鋪後,杜少恆找了一家較偏僻的小客棧將自己安頓下來,準備好好地歇息一天,以便晚間去白馬寺赴慾望香車主人的約會。

  ***

  白馬寺位於洛陽城東二十五里,與龍門並稱為洛陽的兩大古跡,前者以塑像著稱,後者以石刻出名,都經過一千五百年以上的滄桑,也同樣是我國佛教上的偉構。

  白馬寺也是我國的第一所寺院,和佛教的發祥地,根據考據,它是建於東漢平帝永平十一年,是由於平帝遺人赴西域求取佛法,得印度僧人攝摩騰,竺法蘭二人,攜四十二章佛經以白馬馱負來到洛陽,為了紀念白馬馱經,乃將寺名定為白馬寺。

  白馬寺院既為東濟的平帝所敕建,其規模之宏偉與富麗堂皇,自是沒得話說,而其對佛像的雕塑技術,更是令人歎為觀止。

  綜觀全寺佛像,姿勢面貌,無一雷同,而其表情之傳神與逼真,實為藝壇一絕……

  今夜,仍然是風狂雪猛的寒夜,不過,由於地面積雪的雪光反映,能見度卻頗為良好。

  三更正,杜少恆準時到達白馬寺前。

  儘管白馬寺規模宏偉,佔地甚廣,但對於在洛陽土生土長的杜少恆而言,即使是閉著眼睛,他也能找得到天王殿的正確位置。

  不過,打從進入白馬寺的山門起,杜少恆就覺得今宵的白馬寺,有點不對勁。

  因為,儘管時已子夜,但佛殿中的長明燈是不會熄沒的。

  可是,今宵的白馬寺,卻顯得一片黝黑,看不到丁點兒燈火,就像是一座沒有僧侶照應的荒廢佛寺一樣。

  當然,也聽不到一點兒聲音。

  他,邊走邊蹙眉沉思著,是我離開家鄉之後的這二十年當中,這兒發生了甚麼變故?還是那位慾望香車的主人對這兒的住持有過甚麼特別交代?

  進入天王殿,首先映入眼簾的,是那尊挺著大肚皮,笑口常開的彌勒佛,以及分立兩旁的四大天王……一切的一切,都跟二十年以前,他所見到的並無兩樣。

  而且,殿中收拾得一塵不染,雖然見不到長明燈和香火,卻隱約地可以聞到一縷淡淡的檀香香氣。

  這些,足以證明他的第二個構想不錯,目前這兒的反常現象,是受了慾望香車的主人的影響。

  他,向著那尊彌勒佛抱拳長揖,雖然沒有跪下去,但神態間卻顯得非常虔誠。

  但他這深深一躬,卻換來一聲脆似銀鈴的嬌笑道:「杜大俠,即使你再虔誠一點,佛祖也幫不了你的忙啊!」

  杜少恆訕然一笑間,但覺眼前人影一閃,香風輕拂,那位在太白酒樓前見過面的紅衣女郎,已俏立他面前,含笑凝睇著。

  杜少恆神色一整,道:「這位姑娘,請示尊姓芳名,以免在下失禮。」

  紅衣女郎嫣然一笑道:「我姓文,名真真,文武的文,真假的真,夠了嗎?」

  「哦!原來是文姑娘,文姑娘就是慾望香車車主……?」

  「不!不過,我此刻是以車主的身份同杜大俠你說話,所以,如果我的言詞之間,過於直率,我有甚失禮之處時,倘請杜大俠多多海涵。」

  「不要緊,文姑娘有話請儘管直言,我不會計較甚麼。」

  「那我就放膽直言了,」文真真正容接道:「關於本車主所提出的有獎征答問題,既經杜大俠答對了,自然會按規定給獎,但在給獎之前,有一點,我要特別加以說明,那就是:本車既以慾望二字命名,自有其深長意義,杜大俠有興趣一聞嗎?」

  杜少恆笑了笑,說道:「固所願也,不敢請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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