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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五


  原来他挨了罗平一记勾拳,身子往后倒时,撞上厨柜后,却瞥见有菜刀一把,因此立刻顺手拿起。

  当罗平拿起了一个油瓶,击碎瓶底,仍准备与萧志清决战时,突然外边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接着,看见潘帮办出现于门口了。

  潘帮办手里只捧着两架无线电话器,但他身后的两名警察却执着手枪。

  原躲在厨房角的胡署长,接受了部下的敬礼后,立刻命令两名警察道:“叫他把刀子放下来,再替他戴上手铐!如果他打算反抗拒捕,就打他几枪好了!”

  萧志清原来是想挣扎,经胡署长这一阵怒吼,才沮丧地放下厨刀,束手就擒。

  大家走出厨房,又回到客厅后,胡贯一向潘帮办问:“你们总共来了多少人?”

  “因为听说署长遇险,我带来了一百名员警,把这前后左右都包围了。”

  “没有遇到人吗?”

  “没有!只是我们越墙进来时,在花园中找出了十个人,都被捆绑着,口里还塞了东西!”

  胡贯一知道那是罗平的人,就道:“立刻把他们释放。”

  胡贯一肯定地点点头,望着潘帮办手中传话器,却道:“你也太小题大做了,怎么会用得到这个玩意!”

  “是的!”潘帮办松了口气,那两架传话器是他在大门口拾到的,上面还附着温婉谢函。

  “你们又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胡贯一又问。

  “有人打电话道警署,说署长被歹徙绑架……”

  “胡说!我怎会被人绑架!”

  胡署长低斥后,又急急地问:“电话是温婉打来的吗?”

  “是女人的声音,只不知道是不是温婉!”

  “啊,一定是温婉在临上飞机时打的电话!那时候你要是立刻通知机场把她扣押起来,就好了!”

  胡署长一声叹息,石律师像是受了感染,也一声叹息,只有罗平却正微笑着,颇为自得的样子。

  有从炮艇上下来的美国水兵,有日本人,中国人,头颅特大的马来人,颜面广阔的多拉查人,戴奇形怪状帽子的菲律宾人,各种肤色的人都有。而更多的是混血种。他们都像压制着甚么,各自喝着闷酒,默默无言,因而留声机里响着的过时日本流行歌曲,分外显得凄凉。

  这儿是岛上唯一的社交场所,也是岛上唯一木造楼房,他们也管它叫“沙龙”。据说原来还是二次大战,日本军阀以该岛作为侵略东南亚的跳板时,所建的临时俱乐部,后来转移到了一个荷兰血统的混血儿上,才开始经营酒吧和旅社的生意。

  温婉是中午到达此地的。她很累,极想午睡片刻,但房间里这闷热得使她喘不过气来,因此她下了楼,进入这间兼做旅社大厅的“沙龙”。

  她穿着黄卡其长裤,白色麻纱的上衫,秀发用一绺丝带系在脑后,脸上脂粉未施,还架着一副阔边眼镜,但她的出现仍非常令人注目,因为这儿除了胸脯全裸,围着仅掩住下体腰布土女外,极少看见外地的女人,而且她翩然光临后,既不像找人,又不像等人,以致更为撩人。

  一进门,就有数十道目光射到她清丽绝俗的脸儿上,和耸然欲出的胸脯上。

  她似也感觉有甚么不对,只是并未十分介意,要了一杯放了大量冰块的马丁尼,就和这儿其他的客人一样,慢慢啜饮。

  她的座位正好临窗,伸头出窗外,可以看到那银色如带的海滩,和太平洋上起伏的绿波,而扭回头来,从阔叶树丛中,也看得见土人住的茅屋。

  她想,已经到达这个火山性的岛,而我的目的地是珊瑚岛,正确说应该只是一个珊瑚小岛,但我相信距离已不太远,明天早晨,我得划一条独木舟前往找寻。

  想着,她怡然地干了杯,抬起头来,却接触到一双锐利的目光。

  那是一个穿白帆布西服的中年汉子,虽然皮肤晒得很黑,但仍令人一望而知是白种人。

  两人目光相遇后,他立刻举杯示敬,于是温婉皱皱眉头,也无可奈何地举了举空杯。

  这时从外面进来一个手提竹篮子的土人,一阵东张西望后,就大步走到温婉面前。

  “小姐,买一点东西吗?”

  那土人一面用生硬的日语问话,一面从竹篮中拿出了一些鲨鱼骨镶做的项链,木碗,和独木舟的模型。

  温婉却只望了望他身上画的鲸纹,就摇头用马来族的土语说:“不要,我已经买过了。”

  土人似因温婉会说当地的土语,而颇惊讶,但随后他却也用土语道:“你一定没有买过,你没有来过这里,来过我会记得的……”

  他话未说完,肩头却被人在后面用力打了一下,同时一种沙哑嗓音向他喝道:“滚开去,蒲卡!这位女子不买你的臭东西!”

  蒲卡被斥后,转身望了那白人一眼,就缩着脖子走开了。

  “小姐,这儿的土人都是些奸滑卑劣的东西,你最好少跟他们接触!”

  那个穿西服的白种人用英语说着,坐到了温婉对面笑道:“你是初次来到这里吗?”

  温婉点点头,却听对方又问道:“你是中国人吧?怎么会讲他们的土话呢?”

  “我生长在南方,他们马来族的十多种土话中,有一半我是能勉强应付的!”

  听温婉也能说流利的英语,那白人不禁高兴地说:“看来你是一位很有教养的女性,能够认识你,我会感到荣幸!”他露出了讨好的笑容:“我的名字叫佛烈·韩列区,爱尔兰人!”

  “哦,韩列区先生……你在这岛上耽得很久了吧?”

  温婉淡淡一笑:“看起来,这儿的土人都对你很敬畏呢。”

  “不会的,他们那种人,连上帝都不敬畏。”

  佛烈说着,目光瞟向那土人蒲卡,见蒲卡已在靠近门处坐下,要了酒在喝,于是他皱起棕色的浓眉又道:“你是指方才向你兜售土产的那个土人吗?他怕我,是因为他曾骗过我,教我上了一个大当!”

  “你上了他的当?”

  “他骗我说,在战争末期时,他曾经被日军拉去服役,搬运一些珠宝黄金,埋藏于本岛以北的一组珊瑚礁上,当他表示愿意和我合作去发掘那笔宝藏时,他正欠了这家沙龙的钱,被老板押着做工。”

  佛然吸了一口气,才又气愤地道:“于是我替他还清了债,我们就每天划着小船到处找寻,结果找遍了这一带大大小小的所有珊瑚岛,每上一个岛,他都说很像,可是最后却甚么也找不到——”

  温婉倾听着,心神不禁有点激动,但她唇角仍挂着那付慵懒的笑容,随后她淡淡地道:“虽然所谓宝藏,往往只是空中楼阁,但还是很能吸引人的!”

  “我当时也并非被那梦想中的财富弄昏了头,而是他的谎话说得太逼真,他说他们一起有六个人被日军拉去作那次搬运和埋藏的工作,工作完毕后,日军却立刻把他们都当场枪决了……”

  “都枪毙了……”

  “只有他一个是死里逃生!你不见他那画有鲸纹的胸部,右边有两个疤痕吗?他说那就是他那次所受的伤,当时他倒于血泊中,日本人以为他死了,等日军离去后,他从昏迷中醒来,勉强从洞穴爬出,而幸运地找到一种他们认为是治伤灵药的草根,放进口里咀嚼后,涂抹在伤口上,便这样奇迹一般地,使他居然没有死。……”佛烈说。

  “啊,那他为甚么不顺便把那些珠宝搬运一些回来呢?”

  “他说他当时虽然未死,但受伤很重,而且惊惧过度,神智陷于半昏迷中,他爬到海边,爬上了一条独木船后,人又晕厥了。在海上飘流了很久,最后还是美国军舰救了他。”

  故事说完了,佛然苦笑一下,掏出手帕来擦擦汗,却又向温婉问道:“温小姐,像你这样高贵的女士,又怎么会有兴趣来到这种荒岛上?”

  “我的兴趣在研究鸟类的生活,和采集几种标本。”

  “哦,那你是一位鸟类学家啦!”

  温婉谦逊地笑了笑,道:“我任教于日惹的卡查玛达大学。”

  正说着,她突然瞥见外面进来了一个穿夏威夷衫的中国青年,于是她就皱起眉,伸手扶着眼镜眶子,向佛烈道声失陪后,起身从后门出去,走上了楼梯。

  晚餐她是在房间吃的,太阳西沉后,这间狭小的楼房,也较为凉快了,因此她胃口颇佳地吃完了一客牛肉饼。

  然而,这却是一个不眠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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