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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五


  雷寒目光冷厉残酷,环视一匝,沉声道:“哪个不怕死的,来!”

  他们不由自主时往后撤退,尤以柯寿声退的最多。即令是玄天魔君祝轨啼,也不自禁的退了一步,他可不愿在雷寒锋芒正利时,轻撄其锋。

  双方对峙半晌,忽然庞凯刃说道:“柯大堡主,你晓不晓得一件事?”

  柯寿声茫然不解:“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庞凯刃微微一笑:“我们在来此设伏时,似乎会主他老人家赠了你灵丹妙药。”

  柯寿声一怔:“你怎知道的?”

  庞凯刃不答,嘿笑说:“那灵丹妙药可教你的功力在短期之内增加一倍,不过药力七日后一消失,你即要衰萎而死,任凭是万年参王、千年灵芝,也救你不得?”

  柯寿声听得毛骨悚然,斥道:“你胡说!”心下惧畏狐疑,十分里相信了三分,却兀自嘴硬:“会主他人家不可能害我,不可能!”

  那陌生人点头道:“他说的句句属实,你确实仅剩七日好活,因为那药是老……老夫配的。”

  他轻描淡写的说来,却比阎王老子下索命帖更教柯寿声惊惧,一张脸变得刹白,唇无血色:“秃……秃驴,你……,你说……,我……我……”屈指一算,明天正是他服药的第七天,那后天子时一到,便是他的忌辰,他愈想愈怕,颤声问:“秃驴,有……,有没有解……药?”神情卑猥哀乞。

  那人微笑颔首:“有是有,但你得先杀了他,才有解药给你。是死是活,你自个儿好生考虑。”

  此事焉须考虑?柯寿声用力点头:“我自然要活,自然要活!”心底明白唯有杀了雷寒方能获得解药,不再犹豫,挺胸横剑,昂然走出,与适才神情相比,判若两人。

  他自行前来送死,正是雷寒求之不得的,唇边浮现了一丝笑意。雷寒以雷霆万钧之势,一举击毙仓、封二人,内力耗损极大,兼之久战之故,恢复得不若平时迅速,此刻他的功力仅及寻常七成,但他奋战好义的浩然之气,却是他历险不倒的最大主因。

  退是必死,进则有生机,任谁也会选择进路,图求侥倖,柯寿声不惟如是,他眸中看到的还有日后数不尽的荣华富贵,高官厚禄,只要能活着,终有一天,这些都会是他的。

  嗤嗤嗤青芒跳纵,一沾即走,剑剑是实,剑剑是虚,剑招之凌厉,让使剑的卫伯川、麻建雄、朱承浩,另有卓梦烟等四人,瞧得赞叹不止。

  雷寒防东,柯寿声攻西;雷寒防上,柯寿声攻下,令守者左支右绌,处处遭牵制,很明显的,雷寒已困居劣势。

  卓、伊二女情不自禁的移动往前,祖宁伸手阻拦,道:“别去。你们当晓得他绝不会有事的,你们说对不对?”二女粉颊飞红,依言退了回来。

  雷寒虽谙悉山西第一堡的剑法,但柯寿声手底使来,却似是而非,变了个面貌。其实柯寿声是全仗着必死、悍戾的意念使剑,脑海里呐喊的是:“杀了他!杀了他!”只记着要杀死雷寒,剑法有否依规矩递出,跌降为微末之事。奇怪的是,雷寒的盛怒之中,竟揉入了一缕悲悯。

  在第八十三招,哧的一声,青芒没入了雷寒腹侧,继而嚓的一声,柯寿声胸膛给一刀砍中。这般结局,教所有旁观的人俱感诧异,但皆莫甚于中刀的柯寿声。

  他眼瞳中,满是困惑、迷惘,怀疑、不解,涩然道:“你本不该捱的,为何?我不懂,请你告诉我,好吗?”词语毫无敌意。

  两人的兵刃仍留在对方体内。柯寿声是忘了拔出;雷寒是不能抽回,否则柯寿声马上溅血而亡。

  雷寒淡淡一笑,答得很绝:“你何必问呢?反正你已将死,知不知道又有什么分别。”

  柯寿声微笑摇首,至为坚决地说:“你一定得告诉我,你为何要捱这一剑,不然我死不瞑目。这是我第一次对你请求,也是绝无再有的一次,你就告诉我吧,好吗?”

  雷寒苦笑颔首,道:“因为在下觉得你很可怜,不知自己受人愚弄。你请细思,倘若真有解药,那灵丹妙药一服,个个功力增长一倍,即使再有两个雷某人,也让你们给剁成肉酱。你好糊涂啊!”

  柯寿声一怔,干笑道:“嘿嘿,我是好糊涂。”

  雷寒续道:“你要杀我,我也要杀你。你不欲我存,我亦不欲你活,所以我只得杀你。但……我想让你死能瞑目,因此受你一剑。”他的理由似乎颇为牵强,且近乎天真可笑。

  他话说完,是真有人在笑,一是朱承浩是那陌生人,一是庞凯刃,一是邵雄奇,余人则端重的望着雷寒。

  柯寿声眼角滴落泪珠,感慨万千地说道:“你若早生卅年,你我若能结为朋友,或许,我就不会有今日之憾。”松手放剑,左手使动一推,雷寒冷不及防,踉跄倒退,竟忘了抽回兵刃。

  柯寿声自行拔下抛还,鲜血登时喷溅而出,他抬手指指,道:“他是少林寺叛徒,休劫秃驴。”仰首哈哈大笑,倏忽嘎然而止,噙着笑容闭目软倒。

  雷寒知他希望能杀之泄忿,但雷寒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仅能铭记于心罢了。

  射日一剑卫伯川大步走出,拱手道:“老夫想与你切磋武技,允否?”

  数日前甫结识的新交,今日却成了敌人,雷寒暗暗一叹,道:“晚辈奉陪便是。”

  卫伯川道:“你先疗伤,再休息休息,待内力顺畅了,咱们才切磋较量。你放心,老夫替你护法。”

  万里孤雁麻建雄亦大步走出,道:“老夫也替你护法,你尽管休息。”

  易容了的休劫嚷道:“你们好大的胆子,竟尔胆敢擅自作主!”

  更臆料不到的是祝轨啼,他手一摆,浓眉一蹙,沉声道:“你是什么东西,大呼小叫的干什么!”

  休劫愕然道:“前辈……”吃祝轨啼一瞪,底下的话咽了回去,肚子里则咒骂不停。

  祝轨啼拇指一竖,赞道:“好!你好气魄,老夫岂能输你?你自管调息,谁要碰伤你一根汗毛,老夫便宰了他,唉,可惜,可惜你我是敌非友,可惜啊!可惜啊!”他可惜何来?

  祖宁哈的拇指一翘,洪声道:“天魔,祖老儿也服了你!真没想到,真没想到。”

  伊诗菡镇定的拔出剑,点穴止血,敷上金创药。卓梦烟则显得惶急紧张,纤手微微颤抖着帮忙。一是刚毅稳笃,一是柔弱婉约,于此亦可辨晰。

  雷寒拍拍她俩的肩膀,向卫伯川、麻建雄、祝轨啼三人抱拳道声谢,盘膝坐下,运功调息,立即进入物我两忘之境,于身周之事不闻不见。祖、向、卓、伊四人围坐在他左近休息。卫、麻二人挂剑守护。祝轨啼在一块大石上端坐,闭目养神,实则也在调息。

  这幕景象,真令人匪夷所思。

  阳光投入谷中,时辰是午时一刻。廖通阁指挥属下埋锅造饭,引炊煮菜。

  约莫调息了近半个时辰,时值正午,雷寒收功睁眼,起身道:“晚辈调息已毕,请前辈赐招指教。”

  卫伯川道:“不急,填饱了肚子再说,老夫可不想空着肚子跟你比。”唤人送来饭菜。

  雷寒道过谢,席地而坐,老实不客气的吃了个饱。

  卓、伊、祖、向四人看他丝毫不防敌人在饭菜里下毒,不甘示弱,也添饭吃菜,大啖果腹,只是二女吃起饭斯文得很。

  卫伯川、麻建雄与他五人共食一锅饭,共飨一盘菜。

  餐罢,卫伯川“锵”的拔剑出鞘,道:“雷少侠,请了。”

  雷寒答应一声,提刀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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