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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二


  伊诗菡喘口长气,伸出纤手,道:“我给你探探脉息。”她不敢瞧雷寒,眼眸盯着自己的鞋尖,侧身蹲坐,摸寻脉门。

  她还没触及雷寒,雷寒一听她要把脉,叫道:“我身上有毒,碰不得!”

  伊诗菡冷不防地吓了一惊。雷寒道:“让我躺躺,说不定毒很快便消了。你万勿冒险。”

  伊诗菡明白了他的关爱情切,芳心大慰,羞怯腼腆之念灭去数分,抬目观察,望见雷寒兀自紧阖双眼,又减了几分羞怯。凝神细视他中毒变色的肌肤,发觉他肌肤浓黑不褪,不由忧心忡忡,黛眉深锁。那解毒丹药力有限,仅能压制毒性,无能化解。

  她又取出解毒丹,放在雷寒唇边,温柔地说:“你再服一颗,我们上去找解药。”

  雷寒依言吞下,从她的语声,雷寒晓得自己命在旦夕,笑道:“师姑,我今天为武林除了两个坏人,愉快非常。可惜没酒,否则我们便可饮酒吃肉,庆祝一下。”

  伊诗菡在为疗治他毒伤发愁忧忡,而他却还有兴致说笑,大感厌憎,斥道:“不说话没人会当你是哑巴!”解开穴道,续命令说:“起来,跟我找解药去。”率先而行。

  来到姓萧的残骸旁,伊诗菡攒眉道:“你哪里不好下刀,偏偏要砍这儿!”

  雷寒一怔,继而洞悉她为何不悦。一般人都把解药放在肚腹间贴身藏置,免得给人轻易夺走,姓萧的中招部位恰于胸腹接连处,解药假设真有,只怕也摔得稀烂,或让血水侵坏了。

  雷寒看她语音呜咽,神色凄绝,好生感激,竟欲搂她入怀,温言劝慰,蓦然寒鸦“啊——”的长声嘎叫,令之如梦乍醒,惕然自:“雷寒,雷寒,你对她生非份之想,实是个龌龊小人!”

  他一念方消,提步拔刀,说道:“搞不好解药没摔坏。我找找看。”

  撩破姓萧的上半截死尸衣裳,拨寻解药。实则他根本不想找寻解药,他惭愧自己道德低劣,对一个急着救他性命的女子心生非份之念,想干脆死了省事,以防日后再对她有所不敬。

  他乱拨乱找,伊诗菡忿然道:“你存心打烂解药嘛!我来找。”

  雷寒慌忙摇头:“我没这个意思……”刀尖叮的碰到一物,发出轻响。

  那姓萧的颈子上挂着个小布袋,袋子质料极讲究。

  雷寒摘了在手,松开袋口,倾出四五个玉瓶,道:“是不是这个?”

  袋子上似乎有细微的尖针扎了他一下,雷寒的肌肤被剧毒弄得麻木不仁,故他虽有感觉,却浑不在意。

  伊诗菡右手一摊,道:“给我。”雷寒有点不情愿的交给她。

  她幽幽的瞄雷寒一眼,拉着他疾行,说道:“事不宜迟。”

  两人进到大殿,伊诗菡燃亮蜡烛,谨慎翼翼的把玉瓶里的药丸各倾一颗在供桌上,以银针试探。五颗里三颗有剧毒,两颗无毒,自是解药无疑,不过诸般物事并不尽是“想当然耳”。她犹豫迟疑,不知该否拿这两颗“药性不明”的解药给雷寒试试,因药物学中有“以毒攻毒”一法,万一不幸,这两颗解药不对症,必令人死得更快。她考虑复考虑,细思复细思,终究难以决定,脑海里有个念头:“爷爷在就好了。”

  身后传来低弱的呻吟,此刻她有如惊弓之鸟,任何异响皆会引她注意。伊诗菡旋身查察,发觉雷寒闭目盘坐地上,运功抗拒毒性,他躯体颤抖,神色痛苦凄厉,显然他压抑不住剧毒,只是强自硬撑不倒罢了。

  雷寒猛地睁眼,一字一吐:“你,快,杀,了,我,我,受,不,了,啦。”他这时不仅要忍受疼痛,更得忍受百骸里熊熊欲火。他拼全力克制,恨不能一刀宰了自己,可是他已察觉只要心神略分,欲火陡增数倍,如此一来,他怎么敢动?他随时随地会丧失理智,变成野兽,故而求乞伊诗菡杀了他。伊诗菡却怎生舍得?

  伊诗菡忖道:“他若死了,我也绝不独活。”

  意念既定,再无挂虑,在两种解药中任择其一,塞在雷寒嘴里。那颗丹丸遇津即化,一线清凉注入丹田,欲火如遇江河浇灌,登即熄了大半,教雷寒如释重负,舒了口长气,道:“多谢师姑。”稍停,续道:“还有没有另种解药?师侄身上仍痛得厉害。”

  伊诗疑惑的道:“你不是已服了颗解药?”

  雷寒颇感难以启齿,吞吞吐吐的道:“那颗解药……,嗯,这……有效是有效,可是……不过……,解的是另外……另外的。”

  伊诗菡听得似懂非懂,道:“既是这样,你再服这颗试试。”

  殿门口有人叫喊:“护法,小的给您送酒来啦!”

  伊诗菡、雷寒互视一眼,作着同样的念头:“护法?这哪有什么护法。”俱齐齐讶道:“该不会是他们?”说完,两人相对莞尔。

  三个体形粗壮,敞胸突肚的汉子,抱着三坛酒跨了进来,一见伊、雷二人,其中蓄着八字髭的喝问:“你们是什么人?在这儿做什么?”

  另一人道:“那小子全身乌黑,必是着了护法的道儿。嘿嘿,那妞儿真是漂亮,老子长这么大了,还没见过哪!”

  第三人道:“趁护法不在,咱们万万莫失良机。”三人放下酒坛。

  伊诗菡为了雷寒的毒伤,苦得心力交瘁,一股怨气正没处发,再给这三人调戏,怒不可遏,掣缅刀在手,娇容含煞,唰唰唰的分朝三人各刺一刀。那三人心存轻薄,武功则是二流角色,根本不是伊诗菡的对手。那三人讵料一个丽似天仙的大姑娘,武功高明如斯,都暗做逃走的打算。十招不满,第二个说话的竖刀挡格,缅刀灵矫似蛇,刀身抖动,哧的刺入他胁下,他闷哼一声,软软萎倒。冷雾刀法以巧攻点、刺,封人穴道为主,但伊秋痕耽心孙女受人欺凌,将刀法配合缅刀,加以修改,变得狠辣许多。

  另二人目睹伙伴一刀毙命,吓得魂飞魄散,跪地讨饶。伊诗菡缅刀一举,丹田内涌起股燥热,四肢霎时酸软,浑身发烫,内息在在丹田乱窜,亦和雷寒一样的欲火如焚难抑。她又羞又急,踉跄倒退,不断自问:“我怎会中毒,怎么会?”慌忙拿解毒丹服下。

  跪在地上的两个偷觑,瞧见她恍若醉酒,雪白的粉腮绯红娇艳,大喜跳起,拍手道:“你这婆娘,也着了我们护法的道儿。”第三人手臂一张,便要抱她。留八字髭那人方想抢夺,陡然冷电飞闪,温热的液体喷得满头满脸,嘴巴亦是,他甫欲质问“搞什么鬼?”,血腥扑鼻,满口血味,方才发觉伙伴没了头颈的身子靠在身上,热血流个不歇,骇得他脚抖手抖,发一声喊,转身便逃。后领一紧,教人拎起半空,重重掼在地上。

  雷寒刀锋贴在那人喉管,语音冷且沉:“告诉我,这五个玉瓶,那个是解药?”

  伊诗菡以银针试药,斯时雷寒毒伤发作,运功抗拒,故没瞧见。

  那人伸指比了比紫色玉瓶,雷寒指落如风,封了那人穴道,搁下另外四个玉瓶,从瓶中倾出两颗药丸,在那人口里投入一颗,掌心一吐,那颗丹丸滑入腹内。

  雷寒冷冷的道:“她若有恙,你会死得更快。”说完,疾抢至伊诗菡身边,道:“师姑,吃药。”见她没反应,将药送至她唇上,复道:“师姑,吃药。”

  伊诗菡被他一碰,内息再也克制不住体内的热流,娇躯巨震,眸中情意绵绵,往雷寒怀中靠去。雷寒瞧她神色迥异寻常,无暇细思,道声“对不住!”落指封了她穴道,把丹丸分成几块,轻轻放入她口内。

  伊诗菡樱唇微启,放药很是便利。那丹丸约黄豆大,再让人一分,颗粒更小,药性愈快生效,雷寒药刚放完,伊诗菡便即清醒。她惊觉躲在男子怀里,秀脸再现红晕,细声说:“让我起来。”

  雷寒急忙解开她穴道。

  她甫站稳,望见地上为雷寒制住的家伙,立即足尖挑起缅刀。

  雷寒知她要泄忿,唯不愿再见血腥,求道:“师姑,饶了他罢。好吗?”

  伊诗菡柳眉攒紧,贝齿咬着唇皮,思索良久,道:“好,依你就是。”

  雷寒深深一揖,拍开那人穴道,沉喝:“我师姑饶你不死,还不道谢!”

  那人翻身跪倒磕头:“多谢前辈饶命!多谢前辈饶命!”

  伊诗菡叹口气,道:“你快走,免得我改变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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