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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七


  話方至此,覺有再加解釋必要,遂又笑道:「我是問他所張口吹出的『乙木真氣』,有沒有一種青濛濛的光色,是濃是淡了?」

  吳天才略加回想之後,向法濟大師點頭道:「大師問得有理,東方朗的『乙木真氣』,確非無形,略帶青色,不過那種青色極淡,容易被人忽略。」

  法濟大師似乎有點意外地,「哦」了一聲道:「想不到,想不到,東方朗的『乙木真氣』既然光色極淡,接近無形,定已練到九成火候!」

  語音頓處,伸手入懷,摸出了一枚蠶豆大小的鐵念珠來,在面前尺許之處,輕輕向空拋起。然後,也張口吹出一片蘊有極淡青色的內家罡氣拂!罡氣拂珠,念珠不動。

  但等法濟大師接回手中時,南宮獨尊、向百勝、吳天才,均是明眼之人,均已看出鐵念珠本來只有一個穿線小孔,如今卻有了兩個,成了十字交又形態。

  吳天才不等法濟大師發問,便即笑道:「大師的確比『青木郎君』東方朗,來的高明,不僅所發『乙木真氣』的青色更淡,而鐵念珠的質地,也總比那『神木追魂令』,堅硬不少……」

  南宮獨尊忽然想起一事,向吳天才注目道:「吳兄,你與沈宗儀兩人,既作竟夕長談,關於他誤會我身分一事……」

  吳天才微施眼色,截斷南宮獨尊的話頭說道:「關於此事,我已有相當瞭解,少時再與莊主細傾究竟便了……」

  南宮獨尊知與他是不願當著法濟大師,和向百勝,敘述這件秘密,遂又笑道:「關於岳……倩兒為『萬劫漿』所傷的復容一事呢?吳兄說沈宗儀岐黃之道,頗為精湛,他肯不肯……」

  吳天才不等南宮獨尊問完,便即笑道:「莊主放心,沈宗儀知道本莊藥庫之中,存有『上好田七』和『朱紅雪蓮』後,業已開了藥方,包管倩姑娘的月貌花容,在敷藥之後,便可復原如舊。」

  南宮獨尊聞得吳天才如此說法,心中甚慰,含笑道:「我有一些特別美酒,一來為法濟大師接風,二來為吳大俠賀功,且來個盡情一醉……」

  向百勝接口笑道:「啟稟莊主,法濟大師不單嗜酒如命,並時參歡喜妙禘,愛向摩登伽女說法,依屬下拙見,莊主既欲喝酒接風,不如換個地方,索性宴設『逍遙堂』吧……」這位師爺,十分細心周到,話方至此,又向吳天才抱拳笑道:「吳大俠對於向百勝的這種建議,會不會有所……」

  吳天才搖手笑道:「向師爺,不必對我打甚招呼,我與沈宗儀深談竟夕,尚未合眼,如今要去睡上一會兒,故而『逍遙堂』的接風盛宴,恕不奉陪,對那摩頂放踵的旖旎風光,和海味山珍的無邊口福,也只好放棄了!」

  向百勝「哎呀」一聲,皺眉說道:「吳大俠若不參與,豈非……」

  南宮獨尊深知吳天才的性情,微微一笑,搖手說道:「向師爺不必勉強,吳大俠辛苦一夜,也應該早點休息……」

  吳天才站起身形,向三人略一招呼,便退出「五雲軒」外。

  法濟大師向他背影看了一眼,軒眉笑道:「『鬼斧神弓』四字,確實名震江湖,但這位吳大俠的年齡方面,卻似……」

  南宮獨尊接口笑道:「大師休要以為吳天才的年齡稍輕,閱歷不夠,其實此人不單功力極高,連心智之精,也不下於數十年的老江湖呢!」

  向百勝嘴角微披,從臉上浮現一種極具森冷意味的獰惡笑容。

  南宮獨尊發現他神色有異,詫然問道:「向師爺,你在想些甚麼?」

  向百勝一字一字地,緩緩應聲答道:「屬下是在想『請……虎……容……易……送……虎……難……』」

  南宮獨尊略一捉摸這句「請虎容易送虎難」,雙眉深蹙,目注向百勝道:「向師爺,我們請來吳天才,是準備對付沈宗儀,如今難道又要準備對付他麼?」

  向百勝陰森森的笑了一笑,點頭說道:「吳天才對於『養天莊』的秘密,知道太多,縱令沈宗儀被他除掉,莊主恐怕也食難甘味,睡難安枕……」

  南宮獨尊雙眉深蹙地,目注向百勝,緩緩說道:「向師爺,你話雖不錯,但……」

  向百勝伸手一抹鼻尖,流露出一種得意笑容說道:「莊主放心飛鳥不盡,良弓不藏,狡免不死,走狗不烹,我一定會先令這位『鬼斧神弓』,為莊主展盡才思,賣夠力氣,然後才……」

  語音至此微頓,在一片縱聲狂笑之中,三人便離卻「五雲軒」,去往「道遙堂」,由幾名極艷歌姬,殷勤侍酒。

  途中,南宮獨尊以第三人無法與聞的內家「蟻語傳聲」功力,對向百勝悄然說道:「向師爺,你剛才那些話兒,不該當著法濟大師說去,因為『飛鳥盡,良弓藏』之語,會引起這『五煞尊者』的多心呢……」

  向百勝微微一笑,也以傳音密語說道:「莊主不必多慮,一來我與法濟大師的交情不同,二來他和『五行霸客』的仇恨太探,只要互一見面,多半將兩敗懼傷地,併骨此間,決不會成為莊主霸視武林的心頭隱患……」

  南宮獨尊傳聲笑道:「好,好,師爺這種先行驅虎吞狼的謀略,委實定的太高,足令當世武林中的一流好手,或是為名,或是為利,或是為了恩情仇恨,均在我『養天莊』前,『五雲樓』下,化作南柯一夢……」

  向百勝笑道:「屬下殫智竭忠,為莊主擘劃一切,並立誓在莊主的霸業完成前夕,自斷右手左腿……」

  南宮獨尊聽得吃了一驚,悄然問道:「向師爺,你……你自殘一手一足之誓,是……是……」

  向百勝安詳一笑,仍以傳音密語答道:「屬下風雪窮途,凍僵莊外,幸蒙莊主相救,並視為心腹,委以這高職位,委實銜恩太深,誓必肝腦塗地以報,我自殘一手一腿之慰,仍表示天下任何人皆有名利之念,但向百勝絕無半絲與莊主爭勝之心,只求莊主於飛鳥全盡之後,收張斷弦良弓,狡兔悉死之餘,留條屠後走狗,賞我一碗安樂飯兒,以度餘年,向百勝便感激不盡……」

  南宮獨尊聽得滿意到了無以復加程度,突然伸手在向百勝肩頭上,重重拍了一下,「哈哈」大笑說道:「向師爺,你我雖有主屬之別,也是生死之交,千萬別存甚見外之意,萬一所願得遂,南宮獨尊不單必守諾言,將『養天莊』的產業,分贈一半,並我南你北,分掌江湖,毫無輕重的共同享受享受!」

  這幾句話兒,他是大聲說出,不曾用甚「蟻語傳音」。

  故而那位法濟大師聽得唸了一聲佛號,對向百勝笑道:「向兄,南宮莊主若成統率江湖的武林帝君,則這對你所許之言,便是長保富貴的『丹書鐵券』,你既有霸材,又逢名主,著實可以悉心報效,好好展露展露!」

  說話之間,業已到了「道遙堂」中,不單盛筵已張,侍酒者並是八名僅披薄紗,紗內通體赤裸的妙齡美女。

  法擠大師酷好酒色,但因足跡一向不出哀牢,即有所歡也不過是些村女山姑,那裏見過這等經過訓練、選擇,不僅貌相身材,連舉手投足,一顰一笑,均無一不美,無一不媚的職業勾魂美女?故而,那八名裸女一齊躬身請安,柳腰款擺,豐臀輕搖之下,這位未見過世面的法濟大師,已如雪獅子向火般,栩栩欲化的,兩腿發軟,雙眼發直!

  南宮獨尊見了他這般急色樣兒,失笑道:「大師儘管放懷暢飲,若有所當意時,請加指定,我便命其侍奉枕席就是。」

  法濟大師聞言,兩雙色眼立在那八具玲瓏凸凹的胴體上,不住的滾來潑去,想先擇一個最稱心的尤物。

  但看來看去,這個艷若楊妃,那個又美如西子,委實覺得個個都好,無法加以區別,遂涎著臉兒說道:「她們個個都好,不必挑了,莊主隨意賞上一名便可,但……」

  南宮獨尊見他突然有點吞吞吐吐,遵含笑接道:「大師不必有所疑難,任何話兒儘管直講!」

  法濟大師似乎不好意思明言,對向百勝看了一眼。

  向百勝已知其意,向南宮獨尊笑道:「法濟大師在床笫之間,有降龍伏虎之力,大概是想一箭雙鵰……」

  南宮獨尊一陣大笑,連連點頭說道:「可以,可以,我便命她們八人,輪流侍奉,每夜兩個,大概定可使大師盡興的了……」

  法濟大師高興的合掌當胸,對南宮獨尊連連稱謝。

  南宮獨尊一聲令下,四名艷女侍酒,另外四名則獻舞侑觴,這「逍遙堂」中,立時籠遍春色,就在這歌舞當筵,主客盡歡,尤其那位視酒色如命的法濟大師,有點栩栩欲化之際,突然壁上有具小小金鈴,「滴鈴鈴」的,連接三響。

  向百勝身為師爺,自知究竟,「咦」了一聲道:「咦,沈宗儀與東方朗剛歸南山不久,怎又前莊有警?」

  南宮獨尊看了法濟頭陀那副失魂落魄的色迷迷樣兒,皺眉說道:「師爺問一問看,若是小事,不理也罷,莫要擾了法濟大師傳興!」

  向百勝點了頭,取出一具傳音筒,按下機紐問道:「莊外何事?」

  壁上裝有金鈴的洞穴之中,立有人聲稟道:「『巧手天尊』郭慕石偕『轉輪金刀』黃冷心、『五湖水怪』臧中軍、『火神』雷飛、『戊土神君』孫行土等『五行霸客』,暨沈宗儀同來,聲稱欲尋吳大俠,為『青木郎君』東方朗,報仇雪恨!」

  向百勝道:「請對方莊前暫待,就說莊主等少時便出。」

  囑咐完畢,回頭對南宮獨尊詫然說道:「這事奇怪,根據吳大俠所說經過,根本不曾與對方起甚衝突,下甚辣手,只是互相略現技藝而已,怎會有甚欲尋吳大俠,為『青木郎君』東方朗報仇之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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