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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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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宗儀、吳天才、岳倩倩全到了地頭。 但岳倩倩尚未見著她爹爹,吳天才尚未見著他僱主,沈宗儀尚未見著他所謂的老爺子。 岳倩倩的父親,叫岳克昌。沈宗儀要殺之人叫「好色閻王」司徒獨霸。吳天才要保護之人姓名,卻還不知道。 沈、吳二人的立場,究竟是否有衝突呢?如今還不知道,這樁謎底的揭破所在,也應該是沈、吳、岳三人所訂約聚合的「太白酒樓」之上。 *** 樓上。黃昏。 不是岳倩倩、沈宗儀、吳天才三人訂約的「太白樓」,也不是第二日的黃昏! 這是岳、沈、吳三人分手的當日黃昏,地點是在一座華麗玲瓏的三層樓閣之上,有時,有地,人呢? 人有兩個,一個是吳天才,另一個是年約五十三四,目如鷹瞵,炯炯懾人,但像貌卻相當秀逸的灰衣人。 吳天才是由藥店師傅駕著那輛簾幕深垂的馬車送來,吳天才聽任自然,根本就從未伸出手兒,揭開簾幕,觀看車外景物。車停,登樓。 吳天才目光一掃,便知道這座華麗樓閣,對他並不陌生,在二樓的一間密室外,藥店師傅伸手在緊閉室門上一長三短地,連續叩擊二遍。室門一啟,灰衣人卓然注目。藥店師傅躬身稟道:「啟稟東翁,吳大俠到。」 灰衣人點頭道:「好,你回店去吧,吳大俠從此以後,便由我接待。」 藥店師傅退去,灰衣人向吳天才含笑伸手道:「吳大俠請。」 吳天才一進室內,便把自己的「九幽鬼斧」,和「九天神弓」取出,放在桌上,灰衣人相當謹慎地,關好門兒,才一回頭,不禁目注桌上的「鬼斧神弓」,訝然問道:「吳大俠,你……你,你這是……」 吳天才笑道:「我因彼此素不識荊,覺得先應該用這兩樣東西,證明我的身分……」 灰衣人笑道:「吳大俠太多心了……」 吳天才搖手道:「這不是多心,而是穩當,也是吳某生平行事的一貫方針。」 灰衣人「哦」了一聲道:「吳大俠此語是否要我也提出甚麼身分證明?……」 吳天才道:「你不必了,因為這座『五雲樓』的圖樣,是我所畫,尊駕既已如圖興建,不證可知,定然是我僱主……」 灰衣人方自一笑,吳天才雙眉微軒,又復說道:「不過,吳天才雖受千金之聘,卻不願我僱主是個無名無姓之人……」 灰衣人聽至此處,含笑接道:「吳大俠放心,在下不會無名無姓,這是我昔年行走江湖時,所用暗器,吳大俠可曾聽說過麼?」說完,伸手入懷,取出一支式樣極為特殊的龍形金梭,向吳天才舒掌相示,吳天才目光一注,登時微帶驚容道:「尊駕就是昔年有東南武林盟主之稱的『飛龍劍客』?」 灰衣人苦笑一聲,正待答話…… 鈴……鈴……鈴……這間密室東南角上的一枚小鈴,突然連聲響了起來! 灰衣人雙眉一蹙,站起身形,向吳天才抱拳道:「後宅發生急事,在下去去就來,請吳大俠把這『五雲樓』上下,察看一遍,是否均如尊意,抑或有甚疏漏之處,我好再命工匠,加以修補!」 *** 這一夜,沈宗儀、吳天才,以及岳倩倩等三人都沒睡好,沈宗儀是既懷舊恨,又念新情,加上滿腹疑思,在「白水鎮」的旅邸之中,簡直翻來覆去,難以合眼,吳天才時在那座「五雲樓」中,負手徬徨,繞室蹀躞,不住搖頭嘆氣! 岳倩倩是在她辛姨娘為她所準備,相當精雅優美的「聽水小築」中,獨坐終宵,不住垂淚。 沈宗儀除了他不願告人的心中舊恨以外,其餘的情緒,容易明瞭,吳天才搖甚麼頭?嘆甚麼氣?以及岳倩倩垂甚麼淚?卻無人知道…… *** 月升月落…… 天明,天暗…… 又是黃昏…… 仍在樓頭…… 這是第二日的黃昏。也是岳倩倩、沈宗儀、吳天才等三人,互相約會見面的「太白樓」上。時光已到,人未到齊,換句話說,就是沈宗儀、吳天才、岳倩倩三人之中,有人未來這「太白樓」踐約。 在黃昏以前,也就是第一個到的,是昨夜輾轉反側,未曾合眼的沈宗儀,在剛好黃昏,也就是第二個到的,是昨夜繞室徬徨,不住搖頭嘆氣的吳天才,那位昨夜獨坐終宵,黯然垂淚的岳倩倩,也就是主動締訂這「太白樓」上「黃昏之約」的絕代嬌娃,卻沒有來,「太白樓」頭,燈光如海。 不單樓頭,連這「白水鎮」的鬧市長街之上,也燃著了一片繁燈。 樓頭的雅座中,沈宗儀與吳天才面前的桌案上,已有六隻空壺,和八盤未經動箸的精美菜餚,奇怪,他們沒有吃一點菜,卻喝了六壺酒…… 更奇怪的是,他們除了初見面時,互相點了點頭外,彼此之間,還沒說過半句話兒,沈宗儀向樓外看了一眼,華燈如海,繁星在天,「黃昏」業已成為過去,如今應該稱為「夜」了,他黯然一嘆:「如今已夜,人約黃昏,她……她大概不會來了……」說至此處,語言一頓,收斂了雙眉之間的相思情愁,改從俊目之中,閃射出逼人英光,向吳天才朗然叫道:「吳兄,有時神情表現,甚於言語,或是文字,我看我們之間的那樁謎底,業已無須揭曉,便可斷定彼此是千巧萬巧地,站在相反立場。」 吳天才點頭道:「小弟與沈兄的看法,完全一致。」 沈宗儀軒眉一笑道:「古人有『絕交書』……」指著桌上酒菜,掩飾不住心中悽楚地,雙眉一蹙,搖頭嘆道:「則我們『太白樓』頭的這桌酒菜,可以稱為『絕交宴』了……」 吳天才黯然道:「對,我們今天還是好朋友,但在這『絕交宴』散後,下次再見時,也就是明天以後的隨時隨地,彼此可能便是誓不兩立的生死之敵……」 沈宗儀狂笑了,但笑聲中卻帶有濃厚悽愴意味:「好,好,珍重今宵絕交酒,再作明朝生死事,來,來,來,吳兄,我再敬你三大杯,希望今朝長晦,我們能夠挽回造化,留住光陰,永遠看不到明天的太陽……」 吳天才連乾了三大杯後,一面命店小二添酒一面目注沈宗儀道:「沈兄,今宵仍好友,明日變強仇,這是一樁大事……」 沈宗儀點頭道:「當然是大事,也是韻事,但不論虎鬥龍爭,誰強誰弱的任何結果,均必令人酸鼻傷懷,敗者飲恨,勝者愴懷的淒涼絕世……」 吳天才道:「沈兄,小弟有樁請求。」 沈宗儀恢復了他朗爽英姿,一軒雙眉,含笑說道:「吳兄請講,至少在未下這『太白樓』前,我們還是朋友。」 吳天才說道:「因為這是件大事,我們雖明知必然,似乎仍應在最慎重的文字上,加以證實一下。」這時,恰好店小二添來美酒,吳天才遂命他取過文房四寶,向沈宗儀笑道:「沈兄,請你把你來此所欲獵取仇家的名號,寫在這張紙上,小弟也將我僱主名號另書一紙,彼此對證對證。」話完,便取了紙筆遞過。 沈宗儀寫了仇家名號,摺好紙兒,放在桌上。 吳天才也另書一紙,並似有所感地,苦笑道:「昔日諸葛武侯與周公瑾於掌心同樣書一『火』字,赤壁鏖兵,大破曹公,遂成不世功業,我們今天也在效法古人,但結果恐怕卻是……」 說話至此,兩張紙均已展開,沈宗儀、吳天才兩位絕代豪客注目之下,不禁均告怔住?原來沈宗儀所書仇家姓名為『好色閻王司徒獨霸』。吳天才所書的僱主名號卻是『飛龍劍客南宮獨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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