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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


  岳倩倩輕喟一聲,以極為柔和的目光,看著沈宗儀說道:「沈相公,我……我再問你一句話兒……」

  沈宗儀道:「岳姑娘有話請講。」

  岳倩倩妙目流波,閃射出萬縷柔情地,緩緩說道:「沈相公,以你蓋代身手絕世丰神,無論是在戰場,在情場,在江湖,在廊廟,都應該嘯傲從容無往不利,正所謂拾富貴如草芥,取功名若折枝,卻為何青衫潦倒,滿面憂容,似乎有一片傷心,滿腔仇火呢?……」

  沈宗儀雙眉一挑,不再避匿岳倩倩的目光,點頭答道:「岳姑娘猜對了,在下正是身負深仇,必須湔雪,但人單力薄,前途大難……」

  岳倩倩聽至此處,秀眉微軒,目注沈宗儀接口說道:「傷心鬱悶,最易損神,若能盡情傾吐,才……便不知沈兄是否肯交淺言深?……」

  她突然把稱呼由「沈相公」改為「沈兄」,彼此間的關係,便覺親近不少。

  沈宗儀又是一怔,與岳倩倩目光相對,口中期期艾艾。

  岳倩倩嫣然微笑,端起茶杯,淺淺飲了兩口,說道:「不可與言,與之言,失言,可與言,不與人言,失人,沈兄如今似乎要在『失人』『失言』二者之間,擇一為之的了。」

  沈宗儀好似下了甚決心,一抱雙拳,揚眉說道:「岳姑娘……」

  三字方出,後院中突地傳來兩聲慘烈馬嘶!

  岳倩倩道:「哎呀,我的車……」

  沈宗儀心知定是岳倩倩的馬車,停在這「滿庭芳」酒館後院,兇徒們對於自己用毒麵暗算,被岳倩倩阻礙揭破後,加以辣手報復,遂急急說道:「我去看看……」

  話完,立即閃身,到了後院,查見岳倩倩的華麗轎車,停在後院,但牽入馬棚飼料的兩匹駕車駿馬,業已倒在血泊之中,雙雙斃命!

  沈宗儀心中大怒,目光電閃,瞥見有條黑影,在十餘丈外,一閃而逝!

  此時,他對一再向自己暗下毒手的兇徒們,憤恨已極,加上急欲查出背後主使之人,遂毫不考慮地,立即向那黑影追去。

  等到岳倩倩與白嬤嬤從店中隨後趕來,院中空空,除了一輛篷車,兩匹死馬以外,那裏還有半點人影?

  岳倩倩失聲道:「他……他……他又走了……」

  白嬤嬤道:「走了又有甚麼關係,反正大家都住西行,前途定必還有相見機會……」

  岳倩倩妙目之中,又有淚光轉動,但她盡力忍耐,只是低聲一嘆,與白嬤嬤相偕走了回去。

  ▼第五章

  又是一條山谷!

  沈宗儀身形如電,閃進谷內,但卻四顧全無一人。

  他心中好不奇怪,暗忖自己一身功力,雖不敢說傲視天下,冠冕八荒,但無論在軟硬輕等任何一方面,能夠超越自己的武林人物,業已絕不多見。

  適才,前行黑影,是在十六七丈以外,自己一路追來,竟未能將距離縮短,已對對方的輕功造詣,極感驚奇,若是把人追丟,豈非鬧了笑話?

  沈宗儀心中動念,目中電掃,看清了谷內一切。

  此地,是個死谷,共總數十丈方圓,除了西面有一堆嵯峨怪石以外,草樹不多,似無甚麼足以藏人之處。

  遙見前行黑影,分明進入此谷,為何卻不現蹤跡?

  沈宗儀根據當地環境,認為人定藏在那堆嵯峨怪石之後,遂身形微閃,一式「野渡橫舟」,橫飛數丈去,凌空縱起,口中並冷然叫道:「朋友,別再躲躲藏藏請出來吧,讓我看看你,究是何方神聖?」

  語音未了,人已縱到那堆怪石上空,瞥見自己又已料錯,石後空蕩蕩那裏有半條人影?

  沈宗儀「咦」了一聲,心中正自慚窘,忽然聽得有人笑聲說道:「在下非神非聖,只是一介書生,朋友更不必捨近求遠,大展輕功,我就在谷中候教!」

  沈宗儀耳根一熱,回頭看時,心中方告恍然!

  原來一進谷口的三四丈以上,壁間有塊突石,恰好擋住沈宗儀的目光,看不見對方就已站在石上。

  如今,那人既已發話,又已縱身落地,卓立谷口,自使沈宗儀清清楚楚看出是位比自己年齡略大四五歲的玄衣書生。

  他心存愧怍,不再施展甚麼輕功身法,緩緩舉步,走回谷口。

  那玄衣書生相貌十分英挺,雙目神光,也可看出正而不邪,向沈宗儀上下略一打量,揚眉問說道:「這位仁兄,對我一路窮追,可否見告其中原故?」

  沈宗儀拱手還禮答道:「在下有一好友的駕車駿馬,被人殺死於『滿庭芳』酒店的馬棚之中,為了查究此事,才……」

  玄衣書生笑道:「哦,原來仁兄把我當作了殺馬之人?」

  沈宗儀道:「尊駕這樣說法,莫非竟是恰巧路過,令我發生誤會?」

  玄衣書生說道:「我不是路過,是特意在那小陣的幾家酒店旅舍中找人,好對他痛下殺手!」

  這幾句話兒的末後一語,不禁把沈宗儀聽得一怔?

  玄衣書生雙眉一軒,目中神光如電,又復朗聲笑道:「也難怪仁兄誤會,因在下自承是名『殺手』,不過志在光明正大的叫陣『殺人』,決不會下流無聊得前去偷偷殺馬!」

  話完,見沈宗儀未即答話,遂又從懷中摸出一面玉牌遞過道:「仁兄若仍存疑念,請看這面玉牌,便知在下身分,也可相信我自出江湖以來,尚未說過半句虛言!」

  說完,把手中玉牌,驀然翻轉,托在掌心……

  沈宗儀注目一看,只見這面長方形的玉牌,中間鐫著兩顆紅心,但見其中一顆,已被人用刀劍等尖銳之物劃碎!

  沈宗儀於未隱之前,便聽說過這面玉牌來歷,一見之下,愕然問道:「原來尊駕便是名震四海的『無情劍客』蕭揚!」

  蕭揚方一點頭,沈宗儀又復抱拳為禮,發話問道:「蕭大俠,在下還有兩件事兒,略有所疑,想要請教?」

  蕭揚道:「仁兄風采,使我心儀,有甚話兒,儘管請講。」

  沈宗儀並未問話突然劍眉一軒,朗聲吟道:「薄於利祿淡於名,大好頭顱一擲輕……」

  蕭揚聞得沈宗儀的吟聲,點了點頭,接口說道:「不錯,這是我自撰述懷俚句,想不到竟傳入仁兄耳內,也足見仁兄的博識多聞,令人佩服!」

  沈宗儀道:「在下便為此詩的第一句向蕭大俠求教,既薄於利更淡於名,又為了何事,當起『殺手』?」

  蕭揚苦笑道:「仁兄是以第一句問,蕭揚是以第二句作答……」

  沈宗儀皺眉道:「第二句?第二句是『大好頭顱一擲輕』……」

  蕭揚嘆息一聲道:「對,大丈夫在世,最不應身受人恩,蕭揚可薄『利』祿,能淡浮『名』,但卻無法忘『恩』,一旦有人挾『恩』授命,我便無法推託只好把『大好頭顱一擲輕』了!」

  沈宗儀也自嘆道:「那『七劍神君』是為了一個『色』字,蕭大俠則是為了一個『恩』字,看來於『名利』以外,仍復另有纏人之物!」

  蕭揚面帶訝異神色,沈宗儀又自發話說道:「蕭大俠,如今我要提出第二項問題,希望你明白見告!」

  蕭揚道:「仁兄儘管見詢,蕭揚能答便答,真若有困難時,只好有負尊命!」

  「蕭大俠為了酬恩報德,甘為『殺手』,但不知你要殺之人,是不是我?」

  蕭揚毫不考慮地,向沈宗儀連連搖頭,含笑說道:「不是──不是──」

  沈宗儀笑道:「蕭大俠,你直到如今,似乎還不曉得我的姓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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