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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六


  她們名雖主婢,情同姊妹,冷寒梅平素對於小綠小紅二女,寵愛備至,慢說像今夜這般沉著臉兒加以呵責,便連大聲話兒都輕易不曾有過。

  如今見了小紅那副羞窘可憐神色,不禁心中生憫,面色稍緩,柔聲說道:「小紅,我知道你向來性傲心高,今夜是憋了惡氣,受夠了委屈。但我和小綠,還不是一樣怒滿胸膛,竭力忍受,因為萬一暴露行藏,辦起事來,便難免困難得多。小紅,放乖些,暫且忍上一忍,等把正事辦完,我一定讓你有機會發洩發洩。」

  這番話兒,語氣已極委婉,神情也異常和悅,充滿了安慰意味,可見得冷寒梅平素對紅綠二女,如何憐愛。

  冷寒梅語音方落,小紅業已淚珠兒成串,從大眼眶中流出,撲簌簌灑落襟前,香肩一陣聳動,抽抽噎噎說道:「姑娘,小紅知……知道錯了,我……我以後會改……」

  冷寒梅遞過一方羅帕,失聲說道:「快把眼淚擦乾,別讓燕大俠笑話。十七八的大姑娘了,還動不動就哭得淚人兒似地,多不害臊。」

  小紅適才委實忘情,如今方想除了冷寒梅與小綠之外,還有燕小飛在旁,不禁紅透雙頰,便接過羅帕,一面擦拭淚漬,一面卻向燕小飛偷瞥一眼,頗為不好意思,又復低垂粉頸。

  燕小飛見她把女孩兒家的天真嬌態,表露無遺,遂也心生憐愛,對小紅含笑解說道:「紅姑娘,請儘管放心,到時候燕小飛讓你痛痛快快地打上一架,把那些東西,丟下秦淮河去!」

  小紅被他逗得破涕為笑,嚶嚀一聲,但立即發現艙中冷寒梅、燕小飛、小綠等六道目光,均微含笑意地對她凝注,不禁又把嬌靨漲得通紅,跺足飛身,逃入了後艙去了。

  燕小飛一面好笑,一面向冷寒梅道:「冷姑娘也請放心,我去把那位南宮老哥哥請來,叫他暫居附近,便可防止不測。諒那『長江三十六舵』中的一干惡煞兇神,對於這連鬼見了都愁的『嵩陽醉客』,決不敢輕易招惹。」

  說完,略看天色,見已夜深,覺得不便久留,遂向冷寒梅起身告退。

  冷寒梅並未加以挽留,只是含笑問道:「燕大俠目下居留何處?可否留下地址,萬一有甚麼事兒,好命小紅相請。」

  燕小飛道:「我住在金陵城西『悅賓客棧』,但旅店中人多眼雜,恐有不便,不必命紅姑娘或綠姑娘前去找我,好在冷姑娘這兒,我會時常來的。」

  一面說話,一面便匆匆走出。

  冷寒梅親率二婢,送到艙口,低聲笑道:「燕大俠請好走,恕我不便出艙遠送。」

  燕小飛略一騰身,飄然上岸,消失於暗影之內。

  冷寒梅隔簾注目,等燕小飛那含蘊著奇強男性魅力的魁偉背影,消失不見以後,冷寒梅那清麗如仙的臉龐兒上,方笑容漸斂,代之而起的,是一片不勝依依的幽怨神色。

  她輕輕地嘆了口氣,緩緩地離開珠簾,慢慢地轉回後艙……

  第二天的日落時分,燕小飛單人獨自地到了「秦淮第一樓」,並不是他中意此間的肴精酒美,以及是為客助興的妙舞清歌,而是他與南宮隱約定在此相會。

  南宮隱是去跟蹤那「翡翠谷」谷主「脂粉情魔玉羅剎」仲孫雙成幾位屬下,如今落在何處。

  因為冒用自己名頭,到處為非嫁禍的那萬惡賊子,已與這紅粉魔頭,形影不離,難捨難分,打得火熱。

  既然如此,則只要找得著她,又哪怕他會飛上天去。

  燕小飛來得比約定時間似乎早了一點,但他除了等候南宮隱,問訊所探消息以外,還有其他目的所致。

  他所選的座位,臨河靠窗,要了酒菜,一面獨自飲酌,一面卻把兩道銳利眼神向秦淮河中冷寒梅所居的那隻畫舫,不時掃視!

  因為,他恐怕有變,在未把推卻之責,移向南宮隱前,燕小飛仍對是否有人來向冷寒梅等妄加滋擾之事,不得不密切注意。

  時間,在無聲無息中悄悄飛逝。

  夜漸深了,超過約定的時間久了。

  南宮隱呢?竟告杳如黃鶴。

  燕小飛正自驚疑,但就在這時候,聽到了驚人訊息……

  ▼第十章 另得隱秘

  他這時心中百轉,猜不透南宮隱是為了何事稽延?竟至失約未到?

  由猜不透而漸漸生疑,由漸疑而生躁!

  他細加衡度,以南宮隱的一身功力,尾隨那四名黑衣大漢,決不會被人發覺。

  即令被人發覺,對方也決不敢惹他。

  即令敢於惹他,南宮隱也決不會無法脫身赴約。

  幾種可能,全被否定之際,「秦淮第一樓」的樓梯之上,起了腳步之聲。

  燕小飛精神一振,以為是南宮隱到來踐約。

  但等他看見了上樓人後,卻不禁大失所望。

  這人哪裏是甚麼滑稽突梯,遊戲風塵的酒俠南宮隱,原來只是一個身材高瘦的青衣大漢。

  上得樓頭,略一張望,這青衣大漢便步履匆忙地向坐在酒樓東隅,另一名與他服飾相同的粗壯大漢走去。

  燕小飛久等不耐,見來人既非南宮隱,遂以為這位老哥哥必有要事纏身,今夜不會再來,準備飲完杯中餘酒後,便即離去。

  誰知就在他舉杯就唇,酒方入口的剎那間,突然有件事兒,竟使他改變了主意。

  因為他耳邊聽得了一陣低低語聲,這話聲來處,是傳自那兩名青衣大漢的座頭之上。

  發話之人,是那原先坐在樓上的粗壯大漢,他壓低著嗓門,急急問道:「怎麼樣?可曾見他出來?」

  適才那飛步上樓,足上有點匆忙的高瘦大漢,搖了搖頭答道:「真他媽的透著了邪門兒,我從昨夜守候到剛才,始終未見那冒失鬼再露面,害得我至今不曾合眼,連杯水兒都未下……」

  燕小飛眼角微瞟,只見那粗壯大漢,輕輕拍一下桌子,目閃精光,神情緊張地說道:「這麼一來,裏面便大有文章的了!老三,你且莫叫屈,先大喝一頓,補補你所受損失。」

  哪裏還用他囑咐,瘦高大漢方一落坐便口手並用,風捲殘雲般,毫不客氣地連喝帶吃起來。

  他喝完了一杯酒兒,向那先來粗壯大漢叫道:「老大,你且慢高興,須知希望大時,失望也大,那冒失鬼會不會是他們自己人?若是他們自己人,慢說一天一夜沒出來,就算十天十夜沒出來,也不能算是甚麼希罕之事。」

  粗壯大漢眉頭深蹙,沉思有頃,搖頭說道,「老三,你大概是餓糊塗了,那冒失鬼不管是不是他們的自己人,這裏面都大有文章!」

  被稱為「老三」的瘦高大漢,愕然問道:「老大,你這是怎麼個說法?」

  被稱為「老大」的粗壯大漢,揚眉答道:「這道理很簡單,那冒失鬼若不是他們的自己人,一入不出,顯有蹊蹺!若是他們自己人,則這種滿身銅臭,只認得孔方兄的土財主們,怎會與武林人物,有甚麼密切來往?」

  燕小飛聽得心中一動,越發凝神傾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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