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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


  柳少白呆了一呆,望著她們這兩個無限嬌嬈,無限美好的背影,只有雙蹙劍眉,搖頭苦笑!

  再過去,殿宇宏開,朱紅巨柱矗立,正是內祀南宋鄂王岳飛父子的「岳廟」。

  「岳廟」之後,為「岳墳」,也就是岳飛岳雲父子等忠骸埋骨之所,墳前並有生鐵所鑄秦檜夫妻跪像。

  最前一聯,寫的是:「青山有幸埋忠骨,白鐵無辜鑄佞臣!」

  稍後一聯,字跡瀟灑遒勁得宛若鶴舞鴻飛,寫的是:「正邪自古同冰炭,毀譽於今辨假真!」

  墓內更有一聯,極為大氣磅礴地寫著:「宋室忠臣留此塚,岳家母教重如山!」

  這「岳廟」和「岳墳」,是峙立一片參天古木以內,寂靜得令身入其間之人,心中自生肅穆。

  柳少白、孟嵐君、陳紫雲等「一俊二嬌」,走入這片樹林,便立即神色肅然,放緩腳步!

  但廟中居然寂靜無人,他們略一徘徊瞻拜,便均懷著一腔崇敬心情,向廟後「岳墳」走去。

  氣氛嚴肅之下,心情隨之亦然,他們師兄妹三人,都是默默前行,誰也不曾開口說話。

  剛過「岳廟」,柳少白等三人,一齊愕然止步。

  原來,在那巍峨雄壯的「岳王墳」前,正站著一位身材魁偉的青衣大漢。

  這青衣大漢,面對「岳墳」,垂手肅立,一動不動,若非風揚衣袂,簡直就像是一尊翁仲。

  一俊二嬌等,雖看不見青衣大漢面貌,卻可從他那偉岸雄軀的背影之中,領略出不凡氣概。

  他們三人的步履聲息,不算太輕,那青衣大漢自然聽得見背後來人,但他卻儼若未聞,肅立如山,紋風不動。

  這份沉穩,這份肅穆,顯示了青衣大漢的膽識胸襟,也顯示了他對於岳鄂王由衷崇敬。

  陳紫雲略一猶豫,猶欲舉步向前,孟嵐君卻玉手微緊,把她拉住,並向青衣大漢,呶了呶嘴,低低的說道:「雲妹,你看人家對岳鄂王是何等的景仰尊敬?我們何必來破壞了這種氣氛,且等會兒再來便了。」

  陳紫雲柳眉一揚,方待點頭稱是,柳少白卻突然狂笑說道:「孟師妹,你也太會替人家著想了。湖山勝地,誰不能來?他可以憑弔岳王忠魄,我們難道就不能把那秦檜夫婦,括上幾記耳光,何必還要等一會呢?」

  四周寂靜無聲,遂使柳少白的這幾句話兒,聽來分外清脆響亮,傳送甚遠。

  但那「岳王墳」前的青衣大漢,卻仍一動不動。

  孟嵐君微含嗔意地,揚眉說道:「柳師兄,你說我太會為人家著想,你就太不會為人家著想!雖然是風月無今古,林泉孰主賓,但人家既已先來一步,在為岳鄂王的精忠大孝,表示景敬地默默通誠,我們便等上片刻,又有何礙?」

  柳少白無可奈何,只得怫然說道:「好吧,就聽你的,但他若是久站不去,又便如何?」

  孟嵐君見柳少白一再與自己鋒芒相對,不禁心中有氣,揚眉答道:「他便站到金烏匿彩,我就等到月上東山,反正『岳王墳』不能不拜,我姐妹也決不願做出使人討厭之事!」

  柳少白本就心中冒火,再聽了孟嵐君這幾句衝撞之語,遂無法忍耐,挑挑眉冷笑說道:「孟師妹不願惹人討厭,我卻不管這些,偏要破壞所謂氣氛,倒看有誰能把我怎樣?」

  語音一落,便大踏步向「岳王墳」前走去。

  盂嵐君氣得玉頰發青,右足一頓,拉著陳紫雲,便待轉身離開。

  驀然,那青衣大漢「哼」了一聲,冷冷說道:「站住,你粗俗驕狂得令人可鄙,比那兩位姑娘的胸襟見識,差得遠了,在下奉勸你,立時止步!」

  這幾句話兒,語音雖然極低,但卻聽在耳內,懾人心魂,分明這青衣大漢是位具有非常身手的武林豪客。

  孟嵐君有此發現,神色微驚,與陳紫雲對看一眼,暫時停步不走。

  柳少白也聽出對方功力極高,步下微頓,但因不甘示弱,遂仍揚眉冷笑,繼續前進。

  孟嵐君與陳紫雲,知道這種情況之下,雙方必起衝突,不禁又急又氣,正待設法呼止柳少白時,那青衣大漢,又復冷冷說道:「閣下,為人最戒驕狂,我再度勸你止步!」

  未見他有任何動作,柳少白卻覺出有股無形勁氣,布在面前,攔住自己去路!

  他心中雖頗吃驚,表面上的狂傲神態,仍絲毫未減,借著舉步之勢,凝聚師門神功,暗暗發出。

  兩股暗勁,凌空一觸之下,柳白少一向凌厲絕倫,無往不利的師門神功,居然相形見絀,被震得身形連晃,幾乎不進反退?

  青衣大漢突然輕笑說道:「難怪如此驕狂,能敵我五成真力,果非俗手,但閣下武功,似出『哀牢山斷魂崖』一派,應該技不止此才對!」

  柳少白聞言,好不駭然,暗想彼此又未交手過招,僅僅以內家氣勁,凌空微合之下,怎會便被對方看破師門來歷?

  他想得膽寒,遂止步不前,雙目精芒如電地,盯在那青衣大漢的背影之上,沉聲問道:「閣下怎麼稱謂?」

  青衣大漢仍連頭都不回地,輕笑說道:「區區名號,未見經傳,在威震江湖的一俊二嬌面前,更屬渺小得極為可憐,為免貽笑大方,不提也罷。」

  柳少白劍眉雙挑,冷「哼」一聲說道:「柳少白不敢強人所難,以閣下的適才功力看來,當非無名之輩,但這般以背向人,卻有點故作神秘,不像是高人行徑。」

  青衣大漢失笑說道:「我不敢自命高人,對於你所賜頭銜,委實有點受寵若驚。」

  柳少白見對方仍自大邁邁地,不肯轉身回頭,正覺勃然震怒之際,孟嵐君卻已吐出嚦嚦鶯聲,搶先發話。

  原來孟嵐君在第一眼瞥見那青衣大漢魁偉英挺的背影之際,便覺此人器宇軒昂,絕非俗士。

  等到對方開口說話以後,孟嵐君更覺此人談吐不凡,深恐柳少白剛愎逞強,無端樹下勁敵,遂搶在柳少白勃然發怒之前,拉著陳紫雲,雙雙閃身掠過,含笑說道:「這位朋友,怎麼稱呼?尊駕瞻拜『岳墳』,對鄂王耿耿精忠,通誠致敬之際,我師兄妹三人,不合妄加打擾,尚乞海涵是幸。」

  青衣大漢倏揚輕笑,語音轉為謙和地,緩緩說道:「豈敢,還是姑娘深明事理,不愧為霍觀音的得意高足。雖然令師兄有點少年狂傲,目中無人,但區區也不無疏慢失禮之處,故而這『海涵』二字,就算由我說出,向三位略表歉意了吧。」

  這青衣大漢,詞意雖然不亢不卑,但仍未說出姓名,身形也不曾回轉。

  孟嵐君見對方這樣說法,自然不便勉強追問,遂回過頭來,目注柳少白,低聲說道:「師兄,我們走吧。」

  按說,柳少白應該趁此機會,一走了之。無奈他生性過分狂傲,聞言之下,劍眉一挑,冷笑道:「孟師妹,你要走儘管帶著陳師妹走,但我卻不能對恩師威望,以及『一俊二嬌』的這點薄名,置之不顧!」

  他是覺得倘若如此一走,未免太失面子,等於向人低頭,傳揚出去,恩師「冷面觀音」,以及「一俊二嬌」英名,可能付諸流水。

  孟嵐君怎麼也想不到柳少白竟如此不知進退,說出這種話來?氣得嬌軀微顫,神色大變。

  她怒視柳少白,尚未發話,那位青衣大漢,突然引吭狂笑,聲震長空,連樹葉兒都撲簌簌的落了一地。

  柳少白厲聲喝道:「你笑什麼?」

  青衣大漢冷冷答道:「我笑你太以不識好歹,不知進退!俠名遠播如霍觀音者,怎會教出你如此弟子?我認為你若想保全師門令譽,『一俊二嬌』英名,便應該聽從令師妹忠告!無奈……你既不肯走,我也無可如何,閣下到底想要怎樣?說吧!」

  柳少白根本就沒有退走之意,何況如今勢成騎虎,箭在弦上,不得不發,遂冷笑接口說道:「很簡單,我要你轉過身來,讓我看看你那副故作神秘的面孔,到底有什麼驚人之處!?」

  青衣大漢淡淡笑道:「平庸得很,毫無驚人之處!」

  語音至此略頓,轉變得微含挑逗意味地,繼續說道:「只是,我若不願轉身,任何人也沒有辦法,閣下縱然自命不凡,卻恐照樣難以如願!」

  柳少白氣得臉發青,剔眉說道:「話不可太滿,閣下此時言之,似嫌過早!」

  青衣大漢笑道:「閣下是否想要試上一試?」

  柳少白氣極而笑,冷冷說道:「我本有此意。」

  說著,身形微閃,向前逼近兩步。

  孟嵐君芳心之中,委實氣恨已極,銀牙微咬,狠狠地瞪了柳少白兩眼,拉著陳紫雲,走過一旁。

  她並不是忘了同門之誼,棄他不顧,而是另有打算。

  因她深知柳少白性情,此時若再勸說,無異火上澆油,使他更復激怒。

  根據青衣大漢語意,似乎不會向柳少白下甚煞手,只彷彿要藉機懲戒,殺殺他那目空一切的傲氣。

  故而,孟嵐君拉著陳紫雲,暫時走過一旁,打算先讓自己這位太嫌驕狂的柳師兄,碰碰釘子,受些教訓,然後再見機行事。

  這時,柳少白目射厲芒,眉騰殺氣,一隻右掌,也自緩緩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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