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諸葛青雲 > 梅花血 | 上页 下页


  他聽得出那是兩匹快馬,馳行極速,然而,他卻沒有心情回顧,只是微微的抖了抖韁繩,靠向了道旁。

  剎那間,身後兩匹快馬,已似狂風般自他身旁飛掠而過,鐵蹄捲起雪泥,濺得狐裘上污泥斑斑,但兩匹快馬上的騎士,竟然連頭也未回一下,生似沒事人兒般在疾馳而去。

  黑衣騎士燕小飛胸中一口怒氣正無處發洩,入目快馬上兩個腰繫長劍的錦袍大漢,已自雪泥四濺地馳出十丈以外。

  忍不住雙眉挑處,突然淡淡地一聲輕喝:「站住!」

  聲音不大,再加風兒急促,特別顯得低微。

  雖然如此,但聽起來卻震懾人心,因而業已馳出十丈外的兩匹快馬,倏然長嘶,一起直立飛旋,並即回頭停下,但兩位錦袍大漢,仍然穩坐馬背之上,騎術之精湛,委實罕見。

  兩錦袍大漢方自拉轉馬韁,燕小飛已自單騎馳近。四道滿含桀傲又復銳利的目光凝注燕小飛,居左的錦袍大漢則冷冷發話道:「朋友,你可是喚我二人?」

  燕小飛目光微瞥,淡淡說道:「這條路上,除兩位之外,還有別的人兒麼?」

  兩錦袍大漢未予作答,互覷一眼,突然縱聲大笑,眉宇間並洋溢著一片驃悍狂傲神色。

  燕小飛看了他們一眼,待啟唇發話,居左的錦袍大漢倏然止住狂笑,並側顧同伴,揚眉說道:「老二,十餘年來,這條大路之上,可有人敢對你我兄弟撒野?」

  居左的錦袍大漢搖頭答道:「沒見過,但那不知死活的東西卻例外!」

  問答之間,狂態畢露,語意欺人。但燕小飛卻似未在意,冷冷地看了他們一眼,手指狐裘泥污,淡淡說道:「兩位騎士,官道縱馬,污人衣物,應該怎麼說?」

  居左錦袍大漢雙眉一挑,強忍笑意,「哦」地一聲,然後說道:「原來閣下就是為這件事喝止我兄弟,朋友!你也未免太看不開了,性命、衣物,兩者之間孰重?區區一件狐裘值幾何?再相逢時賠你一件就是,否則,我替你擦淨就是……」

  話猶未完,馬上長身,右掌疾探,閃電遞出,乍看之下,確像要為燕小飛擦去左半身泥污。

  實際上,他是暗含陰狠,企圖以「琶瑟手」襲擊燕小飛左半身之諸大要穴,故其出手快、絕、狠、毒,都屬上乘。

  雙方距離既近,他長身出手,又快又狠,眼看就要拂上燕小飛左肩,一聲得意獰笑亦將出口。

  倏聞燕小飛淡淡一笑說道:「我緣淺福薄,消受不起,還是自己來吧!」右手輕描淡寫的向他左肩微微一拂。

  只聽那出手傷人的錦袍大漢一聲悶哼,右掌急縮,左手抱住右腕,神色劇變,雙目仍然閃爍地凝注燕小飛說:「我道閣下怎地如此大膽,原來竟是位深藏不露的高人。你再接我這招試試!」

  話音甫落,左掌疾伸,五指如鉤,直扣燕小飛右邊「肩井」穴,但招至半途,突然沉腕出指,改襲燕小飛胸前「玄機」要穴。

  他這一招兩式,變化極速,確實難防,若非燕小飛一身武功已臻爐火純青,勢難倖免。

  燕小飛視若無睹,容他手快逼近,突然一聲冷喝道:「我看你是自討苦吃!」

  話聲剛落,右臂疾伸,一把扣住錦袍大漢腕脈,然後振腕輕拋,錦袍大漢已如斷線的風箏,離鞍飛起,「叭」的一聲,跌落地上,滿身雪泥,狼狽不堪。

  按說,既遭挫敗,若知好歹,就該知難而退,但這二人生性桀傲殘暴,加以背後又有靠山,故而縱橫這一帶,已達十餘年之久,從未吃過這等苦頭!初遭挫折,認為是畢生之奇恥大辱,羞怒之餘,頓忘利害,翻身躍起狀若噬人厲聲說道:「老二,別那麼顧慮,聯手齊上!」

  隨即雙雙兵刃出鞘,劍化長虹,寒光閃閃,疾取馬上燕小飛。

  其實,被稱為「老二」的錦袍大漢,早在「老大」跌落地上之際,已自心神狂震,憤怒已極,並握劍在手,準備偷襲了,只是怵於燕小飛之武功太強,未敢採取行動而已。

  如今,這一聯手發難,雖說劍僅兩柄,但絲絲劍氣,逼人寒光,已將燕小飛周身大穴,全部籠罩在內。

  就以兩錦袍大漢出手之快、狠、準、穩而言,武功確已不凡。

  只可惜碰上了這位黑衣騎士燕小飛。

  他目射奇光,揚聲輕笑說道:「憑你們倆也配對我用劍,二位,握緊兵刃!」

  語畢,單掌輕揮,短袍大漢已自齊聲驚呼,劍幕倏斂,改化兩道長虹,沖天而起,力盡飛墮,「嗖嗖」兩聲,連柄沒入道旁十餘丈外的雪地之中。

  燕小飛唇角輕掛哂然微笑,並未進襲。

  兩錦袍大漢卻自心神大震,面色剎那數變地抱腕楞立,頓時震住,良久,方自色厲內荏的狠狠吐出了一句:「閣下好身手,好功力,我兄弟二人自知不敵,但江湖必然尚有再見之日,既屬高明,何妨見告稱謂?」

  燕小飛鞍上輕笑,雙眉微揚說道:「承蒙誇獎,實不敢當,兩位如欲洗雪今日之恥,容易已極,在下萍飄四海,浪跡天涯,單騎孤劍,江湖道上隨時候教!在下只擔心二位的武功造詣,屆時仍難差強人意而已!在下姓名,兩位尚不配詢問,而且我也不想說,不過,這人馬俱墨,是很好的標誌!」

  兩錦袍大漢聞言,腦際靈光電閃,突然想起一個人,身不由主,機伶伶地打了個寒噤,心中齊齊暗忖道:「天啦!今天怎碰上了這個煞星……」

  兇態盡掃,望著那威猛懾人的魁偉身形,回憶前情,一絲寒意倏遍全身,二話未說,躍身上馬,狼狽抱頭,方待飛竄。

  「慢點!」燕小飛又是一聲平淡輕喝。

  兩錦袍大漢如奉綸旨,那敢違背,身形一顫,雙雙勒馬。

  燕小飛看在眼內,不由蹙眉,淡淡一笑說道:「二位既然問過在下名姓,也該留個姓名給我,免得日後江湖重逢,有所失禮!」

  兩錦袍大漢桀傲俱失,互覷一眼,乃由老大囁嚅答道:「我兄弟身屬長江三十六舵……」

  燕小飛「哦」了一聲,揚眉笑道:「原來二位是司徒文手下健兒,難怪,難怪,請吧!」

  兩錦袍大漢如逢大赦,應聲趕路,馬作長嘶,人猶驚魂,捲起四濺雪泥,飛馳而去,轉眼間人影俱杳。

  燕小飛望著兩錦袍大漢狼狽的背影,禁不住微微搖頭哂然失笑!

  但那微髭唇邊笑意方自浮起,驀地裏一變而為無限悲痛,一聲長嘯,縱馬而去。

  面前是無垠雪野,白茫茫的一片迷濛數里之外,難見人煙。

  間或可以遠遠望見幾處叢林數灣河溪,林木枝杈積雪,碧流方自解冰,加上武夷粉妝玉琢,琉璃世界,景色顯得靜而且美。

  但黑衣騎士燕小飛,卻仍愁眉深鎖,滿懷心事,腦際盤旋的,全是拜兄老少三口慘遭毒手的情景,正在絞盡腦汁,窮搜枯腸地藉那唯有的線索思慮仇蹤,連適才薄懲「長江三十六舵」的兩錦袍大漢之事,也早已置之腦後,拋於九霄雲外,自然更無閒情逸致去觀賞這絕美雪景。

  就這般一任思索,縱馬徐行,燕小飛尚不知天色已遲,更不知到底已走了多少路程。

  猛可裏,一聲嬌叱劃破冷寂,叱聲傳自峻嶺插天,粉妝玉琢的武夷山間,一團紅影挾帶強勁罡風,自一處積雪深厚的山崖上疾掠而出,凌空射落十餘丈地向著燕小飛當頭撲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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