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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九


  她既已笑出声来,为了掩饰起见,索性继续笑将下去,变成了纵声狂笑!

  江上青被她笑得一头雾水,目注郁芳年诧声问道:“郁七妹,你如此狂笑则甚?”

  郁芳年道:“令狐兄,你还记得我们在‘吕梁山’中,劫后初逢之事么?”

  江上青笑道:“这事距今不久,怎会忘记,但不知郁七妹提它则甚?”

  郁芳年娇笑说道:“不瞒令狐兄说,我当时见你诛除‘血符门’爪牙,但究竟是否完全归入正途,心中尚存有相当疑问!如今眼见这‘洛阳大桥’,矗然当前,‘血公子’三字,已被中州黎庶,奉为万家生佛,不禁弥佩高明,油然生敬,满怀高兴地,纵声狂笑起来了!”

  韩珏与令狐雷二人,听得郁芳年这样说法,不禁均暗赞她伶牙俐齿,掩饰得恰到好处!

  江上青媚然笑道:“郁七妹,我们是自己人,你怎么这样夸赞,到弄得我有点不好意思了呢!”

  郁芳年眼珠一转,扬眉说道:“令狐兄,我方才的纵声狂笑,不是仅仅发自我一人内心,并代表了另一个人!”

  江上青注目问道:“郁七妹,你所代表的另外一人是谁?”

  郁芳年目闪神光朗声答道:“就是我的江上青师姊,令狐兄这等奋发上进,德被中州,足见我江上青师姊独具慧眼,识人不差,得夫如此,尚复何憾?故而我也要代表她在九泉之中,大笑一场!”

  假如在未明真象之前,郁芳年的这番说儿,定会引韩珏的无穷伤感!

  如今,韩珏只暗觉好笑,并不愿让郁芳年过份捉弄江上青,设法岔开话头,向江上青抱拳笑道:“令狐兄,有桩事儿,我必须向你特别道歉!”

  江上青一怔问道:“韩兄……”

  韩珏不等她再往下问,便即笑道:“我因急于驰援七妹,必须旦夕飞赶,‘乌蒙’离此,路途又远,遂不告而取地,借了令狐兄那匹千里龙驹……”

  江上青失笑说道:“韩兄这样说话,未免太见外了,一匹马儿,谁都可以乘骑,哪里用得上甚么‘不告而取’……”

  话犹未了,“哦”地一声说道:“我明白了,莫非那匹马儿,于韩兄恶斗群凶时,无法照应,以致遭了劫数?”

  韩珏摇头笑道:“令狐兄猜错了,我是先把马儿寄存‘乌蒙山’外民家,然后独闯‘青门峡’,但等救出郁七妹……”

  说至此处,向令狐雷看了一眼,继续笑道:“并与卜兄会合之后,因不便退回原路,改走他途,以致未能把马……”

  江上青微将一笑,接口说道:“既然寄存民家,有甚关系?他日韩兄与郁七妹有事‘乌蒙’左近时,再去取回,多酬赠那养马山民,一些银两便了!”

  郁芳年一旁笑道:“令狐兄,为甚么说我与韩大哥,难道你自己他日就不会有事于‘乌蒙’左近!”

  江上青的神色,突转凄凉,摇了摇头,语音低沉地,幽幽说道:“我不会久在江湖了,只等与‘血符门’群凶,‘北邙’决斗之后,我便将永居‘吕梁山阴风涧’的‘天寒洞’内,与你江上青师姊的泉下幽灵,长相作伴的了!”

  这番话儿之中,含蕴了多少真情,真听得那位化名为“卜二臣”的“血公子”令狐雷,失神呆立,目中泪光微转!

  幸亏江上青说话之际,芳心凄楚,目光低垂,才没有发现令狐雷的神色变化!

  郁芳年生恐他露了马脚,悄悄地把令狐雷摇了一把!

  令狐雷倏然惊觉,赶紧定了定神,并肩转身躯,拭去眼角泪渍。

  这时,莫敬宏与万人豪,也已走过桥来。

  郁芳年抢步上前,恭身参见,彼此劫后重逢之下,自然不得又有一番唏嘘感慨。

  跟着韩珏又为莫敬宏、万人豪引见令狐雷,一干老少群侠,遂离开“洛阳大桥”,回转“江家庄”内。

  韩珏边行边向万人豪笑道:“万二弟,在我一去一回这点时间之内,你居然把‘江家庄’修葺得不单已复旧观,气派更胜过昔日,委实具见贤劳……”

  万人豪遽然答道:“大哥这‘贤劳’之誉,应该给与令狐雷兄才对,他出钱出力,昼夜督众施工,小弟不过是在旁略为相助而已!”

  语音至此略顿,忽然有所感触地凄叹道:“但江家庄虽复旧观,江姓人却而今安在?恩师惨遭曹刚老贼毒手,上青师妹又……”

  万人豪感憾至此,语不成声,两行轻易不弹的英雄珠泪,已情不自禁地,滚滚而落!

  江上青所扮令狐雷见二师兄万人豪如此伤感,忍不住叹息一声,加以劝慰道:“万二哥你不必如此伤感,常言道‘吉人自有天相’……”

  万人豪因正自怒火中烧,遂愤然接道:“甚么叫‘吉人天相’,江氏门中分明均遭惨祸,业已死绝……”

  江上青道:“那也未必……”

  韩珏抓住对方语病,趁机急急问道:“江氏门中,只有恩师姊父女两人,恩师分明已在三年多前,惨遭‘追魂手’曹刚老贼毒手,令狐兄如此说法,莫非我江上青师妹,并未死去,尚在人世?”

  江上青知晓自己大意失言,只好硬不认账她连连摇头,目注郁芳年道:“郁七妹,你不是在‘吕梁山阴风涧’下的‘天寒洞’内,亲眼见过你江上青师姊的坟墓么?人既死去,怎能复生?……”

  郁芳年娇笑说道:“令狐兄,说句老实话儿,当时我便有点不相信我江上青师姊已死,如今这种怀疑程度,却越来越甚!”

  江上青瞠目问道:“七妹为何有这种怀疑?”

  郁芳年道:“因为令狐兄对于我江上青师姊,太以关切,无论有天大事儿,每月都必须回转‘天寒洞’……”

  江上青听到此处,接口说道:“这是我们之间情份深切……”

  郁芳年微笑说道:“无论是父子之情,手足之情,朋友,抑或手足之情,只要两人均在,纵今生离万里天各一方,相互感情,仍可历久弥笃!但若一生一死,便有不同,当其死别之际,生者虽肝肠摧折,情无以堪,却因断绝指望,隔了一年半载以后,悲思必逐渐减退!令狐兄时隔三年,仍对青姊备极关切,故而我怀疑……”

  江上青冷笑一声,接口说道:“郁芳年,你不要怀疑了,慢说三年,就是石烂海枯,天荒地老,令狐雷与江上青的情感,也永远不会有丝毫减退磨灭!”

  郁芳年点了点头,转而对令狐雷所扮的卜二臣,略施眼色,娇笑说道:“卜兄你听见没有?我江上青师姊,与令狐雷兄,这一对侠女英雄,委实情深义重,是当世武林中的标准剑侣!”

  令狐雷知道郁芳年是故意套取江上青的心腹之言,来安慰自己,遂微笑说道:“郁芳年,你与韩大哥这一对呢,还不是天造地设,绝艳惊才的武林佳偶?”

  群侠一路说笑,回转江家庄内,万人豪立即命人在后园之中,安排盛宴,为韩珏等三人接风洗尘。

  相对畅饮之下,“风雷酒丐”莫敬宏问起韩珏独闯“血符门”的详细情况。

  韩珏尚未答言,郁芳年已把他如何在“一线天”中,毁去三具铜人,如何在“七杀坡”前,独毙“血符门”三家令主等精彩情节,说了一遍。

  江上青听得扬眉说道:“照这情形看来,威震江湖的‘血符门’的实力,也不过如此!”

  郁芳年正色说道:“令狐兄绝不可对其小视,‘血符门主’林素心功力奇高,副门主司马祥也非弱者,‘追魂手’曹刚与其他几名护法,在闭关苦练恶毒功力,更有‘血头陀’了明为助,其门下三罗汉也在面壁用功,企图前雪‘风陵渡’口被我所败之耻,实力仍极为雄厚,只在我们之上,不在我们之下呢!”

  韩珏因听得郁芳年提起“血符门”门主林素心来,遂念及自己亲仇,向江上青举杯说道:“令狐兄,我敬你一杯酒儿,然后有桩极为重要之事向你请教!”

  江上青笑道:“韩大哥,我们是一家人,你有甚事儿尽管见问,哪里用得着‘请教’二字,和敬我酒呢?”

  话虽如此,还是把韩珏所致敬的那杯酒儿,一倾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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