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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三


  说话之间,马影已近,虞本华腰肢一拧,便上了“汗血驹”的马背。

  萧天惠也边自跨上“千里菊花青”的马背,边自问道:“去‘开封回天庄’,也无非等待讯息,并不急……”

  “急”字才出,虞本华便急急接道:“我是急于转回‘白骨峡’啊!既然萧老人家刚才说的乃是真话,我对张伏羽兄的安危情况,怎么放得下心?既然他品格高尚,决不会向楼碧玉的裙下投降,如今岂不就快生小蛇了?我宁可心碎肠断的,目睹这等人间惨事,也不能逃避,应该赶回去,在……在……在他死前,拉……拉着他的手儿,陪他伴他,并于他死后,立即殉情,不舍伏羽兄,在‘枉死城’中,过……于寂寞!至于这匹‘大宛汗血马’,和‘千里菊花青’,就只好拜托老人家代为继续豢养,或是在明年三月三日,观光‘积石山向天湖’大会之际,还给我师傅和狄师公吧……”

  虞本华虽是洒脱侠女,但说到心酸之处,也自双睛湿润的,几乎语不成声!

  萧天惠凄然一叹,仍自无词可慰。

  因为,事到如今,倘若再说那些“吉人天相”等空虚之语,只有导致反感,无甚实用。

  “大宛汗血马”是罕世龙驹,虞本华又是心急催骑,哪消多久,便又回到了“白骨峡”口,但此时长夜已过,曙色业已大透!

  在如此情况下,虞本华仍然爱马,生恐“白骨峡”内,有甚意料不到的强烈危险?她是在峡外下马,对业已通灵的心爱龙驹,略作言语和手势嘱咐,再与萧天惠步行入峡。

  入峡,毫无警兆,但到了先前“棺内藏蜂”、“草中藏蛇”之处,却令虞本华目瞪口呆,花容一再变色!

  并不是楼碧玉在光天化日之下,又施展了甚么令他们难测难防的凶谋毒计,而是那位“天山小飞侠”张伏羽,居然不见人影,失去踪迹!

  虞本华与萧天惠二人,在当地先加仔细察看。

  除了昨夜张伏羽于击烂“苗疆哭笑蛇”时,曾发一掌,翻起少许土石的迹象以外,看不出曾发生过任何打斗!……

  然后,是叫……

  萧天惠叫了百十声的“张老弟……”,虞本华叫了更多声的“伏羽兄……”

  但空山蔓草之间,哪里有丝毫反应声息?

  虞本华目中含泪,向萧天惠叫道:“萧老人家,我伏羽兄呢?他……他……他就算死了,也该有尸,并应该生出不少条小的‘苗疆哭笑蛇’吧?”

  萧天惠无法答话。

  因为,根据目前情况,张伏羽显已落入楼碧玉的掌握之中……

  无论是张伏羽心甘情愿的,降伏在楼碧玉的裙下,随她去充当面首,出卖灵魂;或非心甘、不情愿的,硬被楼碧玉用霸王手段掳走,都可能对虞本华打击太大,不是她所能接受!

  但萧天惠并不这么说,虞本华却仍不得不这么想……

  故而,虞本华在勉强定了定神以后,又向萧天惠叫道:“萧老人家,我因为太关心,方寸已乱,请你判断一下,张伏羽兄究竟是业已遭难,还是落入楼碧玉的手内?倘若遭难,何以尸骨不见,倘若落入楼碧玉的手内,则是被人强掳,抑或出于自愿?……”

  常言道:“两利相权取其重,两害相权取其轻”,萧天惠在眼看虞本华业已伤心颇甚之下,自然是采取比较能使她接受的缓和看法。

  他佯作微一寻思,方缓缓说道:“双方既结大恨,楼碧玉暨邱阴代其余门下,决无仁厚心肠为张老弟料理身后之事,此处一无遗尸,二无痕迹,则张老弟业已遭难的预测,便根本不能成立!”

  虞本华闻言,也觉张伏羽不似已死,遂愁怀略减的,扬眉又道:“这样说来,伏羽兄是落在楼碧玉的手内,实验了狄师公与麻太虚老人家偈语卦语中的‘其孽在楼’四字!但老人家认为我伏羽兄是心甘情愿的跟随楼碧玉而去?还是硬被掳迫的呢?”

  这回,萧天惠是毫不思索的应声答道:“当然是硬被迫掳的啰!因为此事若出于张伏羽的心甘情愿,他至少也有机会,能在此地留些暗示迹象,以防我们寻来时,会不明真相而过度焦急!”

  这几句话儿,居然颇有力量,使虞本华越听越觉解颜,并在愁苦渐减的娇靥之上,渐渐有了笑意!

  直等萧天惠话完,她果然嫣然笑道:“我明白了,老人家,我们走吧!……”

  萧天惠见她业已回身走往“白骨峡”口,遂一面随行,一面加以赞许道:“虞姑娘真是一点就透,并居然如此拿得起,放得下……”

  虞本华接口笑道:“我既被老人家点破,知道张伏羽兄不是硬被迫掳,而是心甘情愿的随楼碧玉同去,哪里还会有甚么放不下的?……”

  话方至此,萧天惠便皱眉叫道:“虞姑娘,你……你……你听错了吧?我是说此地既未留下任何暗示迹象,显然张伏羽老弟定是被迫,非出自愿……”

  虞本华边自举步,边自摇手接口说道:“萧老人家,我要修正一下,张伏羽兄一来修为甚厚;二来体质又佳;三来在‘峨嵋古洞’以内,又曾转祸为福的,巧服圣药‘大还丹’。故而,他若被强迫掳却,至少也稍有抗拒之力并会为我们留下一点暗示!但发出于自愿,却因我与他两心早通,便根本用不着再留甚么暗示迹象的了!”

  萧天惠愕然道:“两心早通?此话怎讲?……”

  虞本华答道:“就是伏羽兄要我相信他的人格,我也有此信念……”

  萧天惠听至此处,接口问道:“既然你有此信念,怎又认为张老弟是心甘情愿?……”

  虞本华笑道:“老人家忘了,伏羽兄所说过的。先真赌,后诈降么?他既有‘情操’,更有‘硬骨’,决不可能被人用强迫手段逼走!此举既出自愿,便是虚情假意的,要和楼碧玉斗斗心思,演出好戏!我们虽无眼福,目睹这场妾意虽然如绵,郎情却未必如水的精彩热闹经过!却可能颇有耳福,且去等待这出好戏男主角的亲身经历报告!”

  说话之间,业已走出“白骨峡”口,虞本华招来马匹,便飘身上了她心爱龙驹汗血马的背上。

  萧天惠也上了“千里菊花青”的马背,向虞本华笑道:“我们如今是去‘开封回天庄’么?”

  虞本华点头笑道:“一来,东方大惠关心‘北邙’之会,应该使他赶快释怀;二来,我们第一次离开‘白骨峡’时,也与张伏羽兄约定,是去‘开封回天庄’中等他。若是我们路上迟延!竟由伏羽兄早到,岂不要使他替我们白担心么?”

  萧天惠觉得纵令张伏羽与楼碧玉的这场假凤虚凰好戏,演得精彩,并获得理想结局,但也必有千般辛苦,百般曲折,哪会像虞本华想得如此轻轻易易?……

  但他怎肯打断虞本华的如意算盘,只有顺着她话头笑道:“虞姑娘说得对,我们不可再旁生枝节,直接前去‘开封回天庄’吧!好在龙驹蹄快,不可能比张伏羽老弟到得晚的……”

  话虽如此,但虞本华仍颇心急,一路上居然抖缰加鞭,不住催马!

  才到“开封回天庄”附近,便远远望见那位由“黑心扁鹊”东方不惠修成正果,如今改叫“赤心扁鹊”的东方大惠,负手站在庄外,向自己来路,也就是“洛阳”方向,展目眺望。

  虞本华的马快先到,东方大惠对她和随后下马的萧天惠看了一眼,诧声问道:“张老弟与武当松月道长呢?是在后面,还是另往别处?”

  虞本华频频催马之意,就是想问张伏羽是否已有讯息?但听了东方大惠之言,遂知不必开口的,苦笑答道:“松月道长,已回武当,张伏羽的行踪,则说来话长!反正这次‘北邙’之会,出人意料的事件,太多,我与萧老人家,生恐东方庄主挂念,赶路饥饥,且进庄吃喝一点,再细叙吧!”

  东方大惠闻言不禁失笑,好在计算时日,知晓萧天惠等,即将归来,早已准备接风,故而入庄进堂不久,丰盛酒宴,立刻送上。

  萧天惠于饮啖之间,把“北邙”各事,向东方大惠一一细述,但有关措词,仍相当谨慎,以避免过分刺激虞本华的情绪。

  东方大惠静静听完说道:“那‘苗疆哭笑蛇’,虽称绝毒,但内有‘朱红雪莲宝’的祛毒丹丸,应仍有效才对,萧兄喂给张老弟连服两粒,毒仍未解,莫非楼碧玉于豢养‘哭笑蛇’之际,又替蛇儿加了料么?”

  萧天惠点头说道:“东方兄所猜,一点不错,我在张老弟全力对付空中毒蜂,一时疏神,致被草内所暗藏的‘哭笑蛇’啮中以后,为他诊察脉象时,便发觉楼碧玉定是用特殊食物,豢养‘哭笑蛇’,以致张老弟所中毒质,十分复杂,不是仅凭两粒丹丸,便可祛毒生效,化劫消灾!”

  虞本华听得秀眉双蹙问道:“这样说来,竟成了‘解铃必须系铃人’了?伏羽兄的命运如何,全看他这出戏儿,唱得是否精彩而定?”

  萧天惠苦笑道:“祸福或由天注定,吉凶仍看剧中人!我唯一所系念的,就是那‘素手追魂’楼碧玉,太以凶狡,张老弟若与斗力,固属必胜,若与斗智,则……”

  东方大惠见虞本华的双眉听得越皱越深,遂赶紧接口笑道:“萧兄,关于这互相斗智的优劣高下问题,小弟与你有不同看法!”

  萧天惠诧道:“东方兄难道竟以为张伏羽老弟竟能比‘素手追魂’楼碧玉还要来得刁狡?……”

  东方大惠饮了一口酒儿,大笑说道:“若论心计刁狡,自然是张老弟居于下风,但我却觉得他占了两项便宜,故而情况又当别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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