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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四


  如今……如今,好的脸色,为何那样深沉,那样忧郁?眉心间颇起了代表为难,代表思虑当然更代表凶险,代表不祥的个大疙瘩!

  茅浩一向是玲珑剔透的七孔心肝,如今也看不懂,猜不透地,只得先随口问道:“冷仙子,是不是我猜的‘天山’……”

  冷红瑶似乎意兴阑珊,不等茅浩话完,便淡淡答道:“是朱令主时常把他当作坐骑,最大的那只雪雕!”

  李梦华因爱子俞玉麟现在“北天山冷魂峪”,当然关怀最甚,首先“哎呀”一声,失惊叫道:“冷仙子,雪雕不会无故远来,是……是不是‘北天山冷魂峪’中,有何噩耗?”

  冷红瑶懂得李梦华的惊心之故,向她摇手说道:“贤侄女放心,‘北天山冷魂峪’中,得地利,拥人和,即以冥冥天心而言,也不致定欲把那些有志于一旅中兴,不忘先明的孤臣孽子,一齐断送!我敢断言,二十年内,鞑虏再怎处心积忧,也休想把血腥魔爪伸入‘冷魂峪’内……”

  说至此处,摇了摇头,苦笑又说道:“雪雕远来,当然有事,但他所带来的,不是‘北天山’方面的噩耗,而是我们方面的噩耗!”

  凝团似乎越来越大,李梦华诧然说道:“我们方面,有什么噩耗?难道老人家与我被妖法魇魂之事,朱令主远在‘北天山’,也会知晓?”

  冷红瑶长长叹息一声,摇头说道:“中邪魇魂之事,已是过眼烟云,还有何噩耗可言?根据雪雕所传朱令主亲笔所为的万里飞书,我们这群即将在巫山‘登龙峰’赴会之人,竟无一个能逃出劫数!”

  “竟无一人能逃出劫数”也就是“竟无一人能活”的惊人之语!

  但扈青芳却嫣然一笑,只扬秀眉问道:“人生自古谁无死?青山何处不埋人?我们既称侠义,只要死有其值,何怯成仁?但不知朱令主远隔万里之外,怎会有此先知先觉,飞函预示休咎?”

  冷红遥道:“‘北天山冷魂峪’中卧虎藏龙,无奇不有……”

  语音略顿,转面向茅浩问道:“茅贤侄,你曾在‘冷魂峪’中,住过一段时日,认不认识一位身怀异能之王,名叫‘瞽目君平’……”

  茅浩未答话,茅英已在一旁笑道:“冷老人家说的是‘瞽目君平’余剑秋么?我认识他,他的‘六多搜灵金钱神卜’,是连朱令主都为之佩服万分的超凡入圣绝学,但一向却珍不轻炫……”

  茅浩是一点就透之人,闻言向冷红瑶淡然问道:“莫非‘瞽目君平’余剑秋从他‘六爻搜灵金钱神卜’之中,算出我们‘阴阳教’之行,是有去无回,全军尽没?”

  冷红瑶叹息一声,双眉深蹙答道:“差不许多,不是‘全军尽没’,而是‘玉石俱焚’,‘瞽目君平’余剑秋从他所卦象之中,无论从正邪两面,都看不出半丝阳气生路,全是阴气死路……”

  说至此处,微扬手中“日月大侠”朱润波的“飞雕传书”,向群侠说道:“朱令主自进犯‘北天山’的鹰犬口中,无意听出鞑虏在‘阴阳教’一战之中,没有极恶毒的凶谋,但汇汛机密之人,随即自尽,无法作进一步的讯问,遂关心已极,请‘瞽目君平’余剑秋,以‘六爻搜灵金钱神卜’从先天易数中,为我们参体休咎……”

  语音略顿,摇头一叹地,继续说道:“但余剑秋净手焚香,以金钱卜课之后,卦象竟属全阻,不单看得朱令主发怔,连余剑秋自己也不敢相信……”

  “洞庭渔隐”郭三为使群侠宽心,含笑说道:“其实卜筮之道,也不过偶然会触灵机,并不见得卦卦皆有奇验。”

  冷红瑶不以为然地,一旁摇头接道:“郭老人家有所不知,那位‘瞽目君平’余剑秋,平日以‘马前神课’等,占卜目前小事,都极参精微,无不应验,并于‘六爻搜灵金钱神卜’,更是他生平绝艺,决不轻为!这次应朱令主亲请,摇出最为不吉的‘全险卦象’,实是令人难信的奇事,余剑秋遂不惮多费心神,又复连两卦……”

  李梦华听出趣味,扬眉问道:“会不会三卦如一,都是全险卦象,其中绝无生机?”

  冷红瑶道:“正是如此,朱令主才凛于事太险恶,赶紧命‘天山雪雕’来此万里传书,要我们先知预兆,每个人都不许丝毫大意,务必尽量小心,甚至于要我见机行事,拿定主意,去或不去‘阴阳教’,赶紧作一决定!”

  李梦华秀眉双扬,妙目中神光如电地,看着冷红瑶道:“老人家拿定主意没有?‘阴阳教’之行,到底去不去呢?”

  冷红瑶笑道:“身为侠义,不能畏难苟安,凡属荡魔奸之事,当然有莫大凶险,有道是,‘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若就此决定中止‘阴阳教’之行,诸位大概也不会同意……”

  群侠均未答话,而报之以一阵热烈掌声!

  这阵掌声,代表了这群江湖儿女,只论是非,不论成败,不怕死,不畏难的情侠气!

  有了这掌声,冷红瑶业已不必再作去或不去“阴阳教”的决定,她只目光一扫群侠,正色沉声说道:“‘阴阳教’之行,不会中止,但此行凶险程度,亦必比‘鹰愁谷’一战,艰难尤甚!否则余剑秋占卜的‘金钱卦’,不会三次‘全阴’,朱令主更不会万里飞书的如此着重其事!但常言道得好,‘天有不测风云’,我还不信集我这群人的所有智慧,竟会看不出对方阴险布置的半丝痕迹,而设法加以破解防护!”

  茅浩默然已久,此时目中突微转慧光,向冷红瑶含笑说道:“冷仙子……”

  冷红瑶笑道:“茅侄必有高见,且说来给大家听听!”

  茅浩饮了一口香茗,扬眉说道:“我认为‘六爻搜灵金钱神卜’中,一次摇出‘全阴’卦,确实凶极!但连摇三次,都是‘全阴’,反而蕴有否极泰来,阴中生阳妙理……”

  冷红瑶听得向茅浩一伸拇指,点头赞道:“茅贤侄着实高明,假如没有这一线生机,朱令主为了爱护保全为数已不太多的孤臣孽子,民族斗士,必然不会听任我决定行止,而是飞传‘日月大令’,命我一齐回转‘北天山’了!”

  茅浩脸上没有得色,只有惊奇神色地,扬眉问道:“朱令主万里飞函之中,也认为尚有一线生机么?”

  冷红瑶道:“朱令主的看法,与茅贤侄完全相同,认为刻复,全阴生阳,经‘瞽目君平’余剑秋,平易,第四度细心占卜,终于卜出中有极为微弱的一线生机,而必须以极重大的代价,方可争取,这所谓‘极重大的代价’,至少也要牺牲三条性命!”

  “‘九劫胭脂’李梦华,‘百花主人’扈青芳,与‘红衣三煞’姊妹,愿作先驱,敬向老人家报备!”

  冷红瑶尚未答话,邓凌风已扬眉叫道:“华姊,自古以来,只闻‘死士’,未闻‘死女’,你与扈姊姊、皇甫姊姊,不能抢我、东方兄和茅大哥的光荣,我们是男子汉,若不能视死如归,舍身取义,怎好意思还列名‘乾坤八小剑’呢?”

  侠士精神毕竟可敬可爱,危机只是占卜,凶险尚未临头,三女三男业已互争起牺牲自己,成全别人的光荣任务!

  “洞庭渔隐”郭三听得微微一笑,说道:“凡事必须讲究价值,权衡轻重,牺牲当牺牡气力日衰之辈,保全当保全来日方长足以共箦民族复兴,造福群众之人,冷仙子,那光荣,应该属于我与牟汉三兄这等一只脚业已踏进棺材的衰朽残年之人才对劲吧!”

  好,三男三女之外,又来了一支老辈义兵!

  冷红瑶听他们视死如归,争相赴义,不禁失声叹道:“破敌自需血气勇,运谋仍伏老年人!年轻人有年轻人的作用,老年人有老年人的价值!所谓要有三条性命,作争取生机的绝大牺牲,不过仍是‘瞽目君平’余剑秋的卜筮之言,诸位此时便争死赴义,个个争死,未必不能人定胜天,破解什么玉石俱焚的‘全阴卦’!倘若此行无恙,则去往‘北天山冷魂峪’时,我要罚那‘瞽目君平’余剑秋,至少请我喝上三缸他的自酿绝味‘香雪梅花酒’了!”

  李梦华秀眉微轩,目注冷红瑶道:“冷老人家,我们既不中止‘阴阳教’之行,则何时动身前往巫山?”

  冷红瑶微一寻思,目光扫视群侠说道:“我想明天便走,一来在此打扰童店主父女过久,会影响人家生意,二来,早点接近巫山,也容易探听对方究竟有什么恶毒凶谋!”

  这时,童小琴也在房中,一再解说请群侠放心,多住几日无妨,但后来听出有刺探敌情的便利关系,才不再强留,赶紧去找爹爹,替群侠准备舒适可靠船只,顺江流而下。

  李梦华深知若付店资,童家父女决不肯收,遂取了一粒明珠,送给童小琴作为她日后出嫁时的添妆之用。

  童小琴相当懂事,知道李梦华既已出手,若是不收,反得罪人,遂大大方方地把那粒明珠收下!

  但对于群侠所乘船只,却称是店中所有,决不收费,并把茶酒菜肴等所需用物准备得极为丰盛。

  群侠别过童家父女,上了舟船,李梦华便向冷红瑶问道:“冷老人家,我们是径赴‘登龙峰’的‘阴阳教’总坛,还是先去‘凌云观’呢?……”

  冷红瑶笑道:“‘阴阳教’邀约之期未到,‘凌云观’方面则莫道长的大仇已报,不必再替他观中子弟,添找麻烦……”

  话说至此,扈青芳已恍然含笑问道:“老人家是要先去‘聚仙坪’,与‘登龙峰’只是一壁之隔,若想探听对方究竟有什么凶谋,也比较容易寻找,或等待机会!”

  扈青芳笑道:“老人家说得对,留守‘聚仙坪’的几名族人,虽尚精壮,功力却甚平庸,我打算命他们不必参与‘阴阳教’这会,便散居江湖,一面从文武艺业上,充实自己,一面向各阶层有心人士,鼓吹日月光华的民族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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