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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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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小樵微笑說道:「她去看她那兩個老友,此刻也該到了,我們且下峰去,迎接焦仙婆!」 侯劍平自然遵從恩師之命,跟隨杜小樵行往「九劫峰」下。 杜小樵想起侯劍平適才之語,皺眉問道:「平兒,你剛剛提及『百毒天君』仲孫明,難道這老魔又復出世了嗎?」 侯劍平邊行邊把「無愁壑」所見,向乃師一一轉述。 杜小樵訝聲說道:「既然如此,那『百毒天君』仲孫明怎會答應『萬花魔母』劉琳所提的『走馬換將』之議,留下『浪裏黑條』謝三,放走劉小琳呢?」 侯劍平苦笑道:「這也是大惑不解之事,恩師是否要去『無愁壑』邊察看一下?」 杜小樵略一尋思,目注侯劍平道:「此事之中所含玄秘,似非隨意一加察看,使知分曉!我們必須……」 話方至此,聽得山峰轉角之後,起了縱歌之聲! 侯劍平傾耳凝神,聽出那歌兒唱的是宋代詞人劉後村的「水龍吟」: 「何處相逢?登寶釵樓,訪銅雀台。 喚廚人斫就,東溟鯨膾。 圉人呈罷,西極龍媒。 天下英雄,使君與操,餘子誰堪共酒杯? 車千輛,載燕南趙北,劍客奇才! 飲酣,鼻息如雷,誰信被晨雞催喚回。 嘆年光過盡,功名末立。 書生老去,機會方來。 使李將軍,遇高皇帝,萬戶侯何足道哉。 披衣起,但淒涼感舊,慷慨生哀!」 歌聲相當蒼老豪放,從峰角緩緩傳至,令人一聽之下,便知作歌者絕非俗士! 侯劍平「咦」了一聲,軒眉說道:「想是因『萬花魔母』劉琳的兇威太大,在這『九劫峰』左近,極少有奇客逸士流連眺覽!作歌的這位老人家莫非……」 一語未畢,已從峰腳轉出了一位白髮老叟。 這老叟一身樵子裝束,手中提著一根青色扁擔,腰間並掖著一把板斧。 從他鬚髮全白的情況觀察,年齡最少也在七十以上,但臉色紅潤,雙目顧盼有神,顯得十分矍鑠! 杜小樵低聲說道:「我正猜疑焦仙婆所說的兩位老友是誰?原來有他一個。」 侯劍平問道:「恩師,這位樵夫裝束的老人家是誰?」 杜小樵笑道:「他姓范名南,若在二十年前提起『玉斧樵夫』,是威震西南一帶的赫赫有名人物!」 侯劍平目光遙注,略表奇詫說道:「他腰間所掖板斧,分明鐵鑄,怎稱為『玉斧樵夫』呢?」 杜小樵含笑說道:「范南便是因一把心愛玉斧被人毀去,才連恨帶氣地高蹈自隱,不再在江湖走動!」 侯劍平道:「恩師是否與這位范老人家相熟?」 杜小樵點了點頭,面含微笑答道:「我和這位『玉斧樵夫』只有一二面之緣,不算太熟,故而一別廿年以來,我雖然認得他,他卻未必還認得我了!」 侯劍平問道:「恩師,我們是迎將出去,與這位范老人家先行見面,還是等焦仙婆到後,再……」 杜小樵道:「不必等焦仙婆了,她大概也即將趕到。」說完,便攜同侯劍平從大堆嵯峨怪石之間轉出,口中並也朗聲吟道:「月冷崑崙二十秋,天池玉碎記心頭。何期白髮蒼顏後,又作江湖汗漫遊……」 侯劍平一聽便知這是恩師杜小樵自己作的詩兒,詩中並係詠的是武林逸事。 果然,那位「玉斧樵夫」范南一聞吟聲,便雙眉高挑,向杜小樵注目叫道:「崑崙月冷之事,知者無多,尊駕莫非是甚江湖舊識,認得我老樵夫麼?」 杜小樵遙遙一抱雙掌,含笑朗聲答道:「范兄,我們不但是江湖舊識,並還有同名之雅呢!」 范南向杜小樵盯了兩眼,略含詫色問道:「我怎會如此眼拙?尊駕是姓范還是名南?」 杜小樵向他微微一笑,搖頭答道:「范兄都猜錯了,小弟所稱的彼此有『同名之雅』,是指你『玉斧樵夫』美號之中的那個『樵』字!」 范南又是一驚,臉色微變,冷然說道:「尊駕請叫我范南,至於那『玉斧樵夫』之號,卻因玉斧已毀,早就羞於再用的了!」 杜小樵堆起滿面笑容,緩緩問道:「范兄何必如此,倘若碎斧還原……」 話方至此,范南便雙眉一剔,沉聲叫道:「你說什麼?斧已玉碎,怎得還原……」 杜小樵也不等他話完,便伸手把肩後一個扁扁包裹解下。 侯劍平知道這包裹是師傅常年隨身之物,自己也曾問過其中包的是什麼東西,師傅卻未相告。 故而,他立即注目凝神,向杜小樵手中包裹,投射過好奇眼色。 杜小樵解開包裹,赫然出現一把短柄蒼黃玉斧,向范南雙手捧過。 范南不接,退後半步,目注杜小樵道:「尊駕這算何意?」 杜小樵把語音放得極為溫和地賠笑答道:「范兄怎麼忘了小弟適才所吟的『天池玉碎記心頭』之語?」 侯劍平聽得心中一動,暗忖難道這「玉斧樵夫」范南的那柄玉斧,竟是毀在恩師手內? 念方至此,范南業已恍然有悟,失聲說道:「尊駕莫非就是『鐵劍神醫』杜仁兄,難怪你說有『同樵』之雅,並知道『天池碎玉』之事,不過……」 杜小樵笑道:「范兄有何疑詫,儘管請問,杜小樵有知必答!」 范南又向杜小樵的全身上下打量幾眼,皺眉說道:「杜兄,你的昔日風神,似非……」 杜小樵接口笑道:「范兄,昔年第一次見面,小弟正易容行醫,不是本來面目,第二天『天池』相會,時值深夜,星月無光,范兄又從身後撲來,揮斧猛劈,小弟倉促無奈,只得反手一劍……」 范南的蒼顏之上,微起慚色,擺手叫道:「杜兄不要講了,若提起『天池舊事』,真令人慚愧無地,當時我是因極度悲憤,神智微昏,竟把你當作是……」 杜小樵含笑說道:「小弟瞭解范兄當時心情,故在誤碎寶斧之後,愧咎萬分,立即趕赴新疆,覓得一方罕見『鐵玉』,並請巧匠製成斧兒,期以奉璧,但范兄俠蹤高隱,拜謁無從,這柄斧兒已被我隨身攜帶十八年了!」說完,又把那柄蒼黃玉斧,向范南雙手遞去。 這回,范南倒不再推託,伸手取起那柄蒼黃玉斧,略加拂拭,長嘆一聲,向杜小樵叫道:「杜兄,你這十八年隨身攜帶的贈斧情意,太以真摯,令范南不敢不受,但昔年『天池』之事,其錯在我,杜兄不但不怪我無恥偷襲,從背後猛下毒手……」 杜小樵連忙急搖雙手,截斷范南話頭,含笑說道:「范兄莫再提當年事了,今日在此幸會,得能璧還『玉斧』,使我十八年肩頭重負,與心中愧疚,齊告消除,真足令人快意!」 范南握斧在手,驀然黃光電閃,揮向身旁巨石! 震響起處,火雨星飛,巨石硬被劈碎,但那柄蒼黃玉斧,卻仍毫無所損。 杜小樵笑道:「范兄,這柄斧兒還稱手嗎?比你的『天池舊物』如何?」 范南點頭說道:「不單玉質相若,連形狀大小都太半相同,足見杜兄的苦心厚意,老樵夫真不知應該怎樣向你表示感謝才好……唉……」 杜小樵見他說到未了,竟「唉」了一聲,不禁詫然問道:「范兄,你……你有何感觸,竟發浩嘆?」 范南看了看手中玉斧,臉上浮起一種淒然神色,仰首遙望雲天,緩緩說道:「『天池斧』居然重得,『崑崙月』無法再圓……」 侯劍平聽到此處,再把杜小樵先前所吟「月冷崑崙二十秋」之句,略一推敲,便猜出范南可能有位姓名或外號,和與「月」有關的知己女友,曾在「崑崙」遇害,香消玉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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