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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九


  杜丹詫道:「我……我方才……說了什麼?」

  公孫璿道:「杜兄說是對方任憑你直入『百年庵』的庵堂,取走所遺之物,根本未加理會。」

  杜丹連連點頭,凝望著公孫璿,不解問道:「事實確係如此,我悄悄進入『百年庵』,在庵堂中取走故意所遺的『打狗棒兒』,庵中沉寂無比,絕無絲毫聲息。」

  公孫璿「哼」了一聲,向杜丹軒眉叫道:「杜兄,你應該知道『桃花娘子』柳如綿,她是如何厲害人物?你的輕功雖俊,要說能於靜夜中,深入庵堂,取走物件而使她毫無所聞,我卻不太相信。」

  杜丹聽得臉上微微一熱,赧然說道:「我不敢說是我手腳夠輕,只是認為那『百年庵主』,知道來人是我,才故意不予理會?」

  公孫璿目中神光電閃,點頭說道:「這是唯一解釋,而引起我疑心之處,也就在此。」

  杜丹不解其意,以一種詫然眼神,目注公孫璿道:「公孫姑娘,你……你此話是……是什麼……」

  公孫璿不等杜兄語畢,接口說道:「杜兄請想,倘若如此,則我們的一切行動,似乎早在『百年庵主』的預料之中,如適才在我掌下視死如歸的那種夷然舉措,就未必不是有意的了!」

  杜丹聽得有點毛骨悚然,也有點目瞪口呆!

  公孫璿嘆息一聲,苦笑搖頭說道:「但願不要被我料中,否則那位『百年庵主』,就深沉得太可怕了!」

  這時,業已走到「和合峰」頭,雖然殘月疏星,天光欠朗,但在面臨無邊大海的奇絕峰頂,景色仍極清練,頗有可賞之處。

  公孫璿哪裏有心眺賞景色,一直把炯炯眼神,向對崖「百年庵」中,遙遙投注。

  杜丹看出她的心意,一旁含笑說道:「公孫姑娘,你打算隔壑注目,看它一夜?」

  公孫璿道:「對了,那位『百年庵主』,再怎高明,也未必猜得出我們會如此辭不辛苦地,在隔壑徹夜監視吧!」

  杜丹點了點頭,頗以公孫璿所採態度為然,遂取了不同角度,也向對崖的「百年庵」中注目。

  由沉沉黑夜,一直看到朦朧天明。

  公孫璿壓低語音,向杜丹悄然叫道:「杜兄,你在那邊,似也一夜未懈,可曾看見什麼?」

  杜丹笑道:「既加察看,當然要聚精會神,不能放過任何異狀!但在這一夜之間,我唯一所見,只是『百年庵』中,彷彿有一閃即滅的豆大綠光,一連閃了三次!」

  公孫璿頷首說道:「不錯,我也有同樣所見,杜兄以為這綠光三閃,是屬於何種情況?」

  杜丹想了一想,目注公孫璿,低低說道:「會不會是種信號,用來與遠方通訊?」

  公孫璿聞言之下,雙眉一軒,失聲讚道:「杜兄真夠聰明,略一思索之下,便看透對方肺腑,探得驪珠的了!」

  杜丹被公孫璿誇得臉上一紅,皺眉問道:「公孫姑娘何以加此謬讚,莫非你……」

  公孫璿臉上神色,頗為沉重地,接口答道:「在發現『百年庵』中,綠光三閃之前,我偶然目光下瞥,發現左下側海灘左方,有豆大紅光,先行三閃三滅!」

  杜丹叫道:「有這等事,足見其中大有可疑,我們來個再闖『百年庵』吧!」

  公孫璿搖頭說道:「不行,我既被那『百年庵主』當面騙過,聲稱不究既往,便除非獲得什麼真憑實據,不能再去找她。否則,必貽食言之譏,那燈光三閃之事,只可作為參考,尚不足作為『百年庵主』怙惡不悛的贓證!」

  杜丹眼珠微轉,又向公孫璿問道:「公孫姑娘,那發出豆大紅光的海灘,會不會就是『天魔派』與我們訂約的『惡鬼灘』呢?」

  公孫璿道:「此時無復定言,但我已記準位置,少時可去求證。……」

  話猶未了,空中陡地一亮。

  朝曦初布,夜色齊休,原來就在公孫璿與杜丹,注意對崖動靜之間,一輪紅日,業已跳出滄海。

  公孫璿回過頭來,指著那光輝尚頗柔和,不大炙人的朝陽,噘著嘴兒說道:「杜兄,我特地來看這海上日出,誰知竟又錯過了這大飽眼福的機會。」

  杜丹笑道:「公孫姑娘何必懊喪?我們既已到了嶗山,則天天都可欣賞海上……」

  一語未畢,便即自行打斷,向公孫璿詫然注目。

  因為公孫璿此時未再注意什麼旭日初出的海上風光,卻向這「和合峰」頂的許多嶙岣怪石,投以異樣神色。

  杜丹隨著公孫璿的目光,仔細看去,方看出這些怪石之上,被人劃有字跡!

  那字跡太不規律,似係隨手亂劃,不是「放手」,便是「回頭」,以及「須放手」,「且回頭」等等。

  杜丹起初有點莫名其妙!

  等他瞥見其中一塊巨石之上,寫了比較完全的「能放手時須放手,勸君到此且回頭」二語,才從「恍然」之中,鑽出了一個「大悟」!

  杜丹想起公孫璿曾向他背誦過的「好漢坡」詩句,向公孫璿含笑問道:「公孫姑娘,你與侯劍平兄約會之處,莫非就是這『和合峰』頂麼?」

  公孫璿見自己心事,已被杜丹猜透,只得臉上一熱,向他點了點頭。

  杜丹指著那些寫在嶙岣怪石上的「放手」、「回頭」字樣,揚眉含笑說道:「照這字樣看來,那位侯劍平兄,彷彿業已先期到過此處?」

  公孫璿「嗯」了一聲,點頭說道:「一定是他,但他與我所定約會之期,是七月初一,不知竟如此早來則甚?」

  杜丹笑道:「公孫姑娘不也早來?……」

  公孫璿接口叫道:「我是有事來『百年崖』,湊巧到了此間,不是故意……」

  話方至此,嫣然一笑地,改換口氣說道:「但話要說回來,天下巧事甚多,安知那位侯劍平兄不是也有甚事?……」

  一語未畢,杜丹突然目注對崖,向公孫璿連連搖手地,壓低語音,悄然說道:「公孫姑娘快看,那『百年庵』,怎麼竟然走出一個少年男子?」

  公孫璿急忙看去,果見有個青衫書生,踱出「百年庵」門。但一來兩崖相距頗遠;二來又有松竹遮掩,以致對那青衫書生的面貌身材,看不真切。

  杜丹訝聲說道:「奇怪,『百年庵』既是清靜尼庵,卻為何把這青衫書生留在庵中,過了整整一夜?」

  他們因徹夜守視,未見人入,只見人出,自然足證這青衫書生,是在黃昏之前便已到了「百年庵」內。

  公孫璿秀眉雙揚,冷笑一聲說道:「好個淡盡塵心,苦守清規的『百年庵主』!杜兄,我們快點趕到『百年崖』下,截住那青衫書生,看看他是何路數?」

  杜丹一面與公孫璿動身趕下「和合峰」,一面含笑問道:「公孫姑娘,你是打算以本來面目,截住那位青衫書生?還是需要裝扮一下?」

  公孫璿道:「裝扮一下也好……」

  六字才出,杜丹已遞過一副人皮面具。

  公孫璿接過一看,見那人皮面具,是個中年男子,遂遞還杜丹,搖頭說道:「杜兄,那青衫書生業已下崖,時機稍縱即逝,我恐怕不及再改扮男裝……」

  杜丹笑道:「公孫姑娘何必改扮男裝,就把這人皮面具套上便了。」

  公孫璿失笑說道:「身是女裝,卻戴了一副中年男子的人皮面具,卻……卻是什麼怪模怪樣?」

  杜丹微笑道:「模樣怪點何妨?只要不令對方認識我們的本來面目,便已達到目的。」

  杜丹話完,又復取出年紀稍大的一副人皮面具,自行套在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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