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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〇


  青衫人笑道:“双方既已约定时地,作一了断,今日当然不必再起甚争端,好在公孙姑娘等并未吃亏,倒是我手下又死了一个‘毒心屠户’庞杰夫呢!”

  公孙璿目注坟前,见就这片片刻之间,庞杰夫的尸身,已化为一滩黄水,不禁摇头叹道:“你这人手段太辣,将来……”

  青衫人接口笑道:“要统驭这班牛鬼蛇神,不用严规辣手,哪里能够树威立信。公孙姑娘,你这‘将来’两字,意犹未尽,是不是认为我将来会照样遭受报应?”

  公孙璿冷冷说道:“善恶到头终有报,当空默察有神明。像你这等凶残暴戾之人,决不可能会成就多大,及多久事业!”

  青衫人淡淡一笑,轩眉说道:“公孙姑娘,你不必对我说教,我们谁有成就,恰如俗语所云‘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吧……”语音略顿,侧顾躬身肃立,神色畏惧已极的“赤户殃神”郝炳林,缓缓说道:“郝炳林,你对我还算忠心,虽然庞杰夫一再哀求,仍不肯泄漏有关机密。这座‘赤殃宫’不必要了,跟我回去,我对你有些特殊升赏!”

  郝炳林闻言大喜,脸上惊容略敛,越发巴结地,一抱双拳,躬身说道:“主人平常恩惠已深,属下哪敢望甚特殊升赏,但愿能效驰驱,不辞肝脑涂地……”

  公孙璿听至此处,嘴角微撇,冷然一笑!

  青衫人目光微转,向郝炳林扬眉叫道:“郝炳林你知不知道公孙姑娘的冷笑之意?”

  郝炳林并不清楚青衫人问话之意,不敢贸然作答,只得摇了摇头,赔笑说道:“属下愚蒙,敬乞主人指点!”

  青衫人笑道:“公孙姑娘是笑我以残酷手段驭下,不相信你们真肯不辞肝脑涂地,为我效力驰驱……”

  郝炳林赶紧接口说道:“慢说肝脑涂地,便是剑树刀山、油锅炮烙,甚至粉身碎骨,属下也万死不辞!”

  青衫人“哈哈”大笑,接口叫道:“好属下,好忠实的属下,你替我拿证明来!”

  前两句“好属下,好忠实的属下”,夸赞得郝炳林遍体栩栩,但后一句“你替我拿证明来”,却又把这位“赤户殃神”,惊得通身冷汗!

  郝炳林一面惊心,一面颤声问道:“请示主人,要什么证……证明?”

  青衫人厉声喝道:“证明我言出法随,证明我属下只有人甘心效死,决无人胆敢抗命。你替我立即自断左臂!”

  郝炳林果然丝毫不敢违背,脸色微变之下,立即拔刀猛挥,把自己的一只左臂,生生砍断!

  青衫人“哈哈”一笑,扬手掷过一包药粉,命郝炳林自行敷伤,并对公孙璿得意说道:“公孙姑娘,你看我这证明如何?这只手臂就是我属下对我忠心耿耿,唯命是从的真凭实据!”

  公孙璿方一皱眉,青衫人又复笑道:“我知道公孙姑娘是仁人侠士心肠,定怪我以凶残,对属下不稍体恤!”

  公孙璿冷笑接道:“你倒还有点自知之明……”

  青衫人一阵桀桀狞笑,轩眉说道:“公孙姑娘,你的看法又粗又浅,我此举不是无故凶残,平白拿属下肢体作耍,而是有功必赏,有过必罚!”

  公孙璿指着虽在持药敷伤,但仍疼得全身颤抖的郝炳林,向青衫人问道:“你这属下分明对你忠心耿耿,难道还有什么过错,应受断臂重罚?”

  青衫人目注郝炳林,扬眉朗声说道:“郝炳林,你知罪么?你的罪名,在于不应该对我称呼‘主人’二字!”

  郝炳林闻言,在业已惨白的双颊之上,又添了一片畏惧神色,垂头不敢答话。

  青衫人目光电扫,以一种颇为自负的神色说道:“这样叫赏罚严明,郝炳林能守机密,另加升赏,其疏忽之处,又立加重罚……”

  一语未毕,公孙璿已发出一阵哂然冷笑!

  青衫人听得笑声,不禁微愕,向公孙璿看了一眼,扬眉问道:“公孙姑娘,赏罚严明,为驭众之第一要事,我自信此举处置无误,你为何又加哂笑?”

  公孙璿嘴角微撇,淡淡笑道:“常言道:‘有心为善,虽善不赏;无心为恶,虽恶不罚’,这郝炳林虽叫你一声‘主人’,但显见是出于无心,最多略加训诫,怎可断其一臂?像你这等对属下不稍体恤,凌人以逞已威,无非残暴独夫,哪里配称什么领导驭众人物?威权在手,或可暂时荣耀,一旦有了契机,根本不必仁人侠士加以讨伐,祸变会起于萧墙之内!”

  杜丹一旁听得暗暗点头,对于公孙璿这番话儿,认为析理入微,只可惜是对牛弹琴,未必能使这青衫人听得入耳?

  果然,公孙璿语音才落,青衫人便“嘿嘿”狂笑说道:“好一个‘祸起萧墙’,但我自信对属下控制严密,纵令他们心有不服,也决无任何人胆敢起背叛之念!”

  公孙璿道:“道不同不相为谋,彼此就此别过,但愿于公孙璿赴约领教之时,阁下莫吝高明……”

  青衫人不等公孙璿话完,便即接口笑道:“公孙姑娘,你要弄清楚了,我不是怕你,而是要选择一个最适当的机会,和你交手……”

  公孙璿扬眉问道:“什么才是最适当的机会?”

  青衫人大笑道:“不瞒公孙姑娘说,我纵横江湖,尚未有过对手。直到如今,才遇见你这样一个唯一劲敌,我遂不得不尽量加以安排,务期在天时、地利、人和均不吃亏的情况之下,再和你正式一搏!”说完,不再多言,带着“赤户殃神”郝炳林,闪动身形,双双隐去。

  杜丹笑说道:“这厮真会吹嘘,说什么‘要在天时,地利,人和均不吃亏的情况之下,再和公孙姑娘放手一搏’?他分明心存畏惧,要等绝对有利时机……”

  公孙璿摇手说道:“我们莫再讨论那青衫人了,还是赶紧转回旅店,看看孟师叔的安危,我始终不信对方会仅仅取走孟师叔的贴身酒瓶,而不对他加以侵犯!”

  提起孟迟,杜丹自也极表关切,两人遂展开身法,电掣风驰般,转回旅店。

  到了店中,才一推开房门,公孙璿便觉心头狂跳!

  她心跳之故,不是房中有甚惨状,而是空荡荡地,哪里还有“游龙侠丐”孟迟的丝毫踪迹!

  杜丹见公孙璿脸色大变,急忙向她劝慰道:“公孙姑娘不要着急,也许是孟师伯的酒瘾又发,自行出外买醉……”

  公孙璿一声苦笑,摇了摇头,目光电扫室内,似在榻上枕下,发现了一角纸笺。

  她举步向前,掀枕一看,果然是封信函,公孙璿拆封看毕,递与杜丹,双眉愁皱说道:“杜兄请看,这一来,不知要使我们增加多少困难烦恼?”

  杜丹接过细看,知道信是适才所遇青衫人所留,说明孟迟业已落入他掌握之中,但保证不加丝毫伤害,邀约公孙璿于六月月底的黄昏时分,至崂山“恶鬼滩”头一会,只要公孙璿能将他战败,便将孟迟放还!

  公孙璿等杜丹看完信上言语,长叹一声说道:“杜兄,这次我们把身上带伤的孟师叔,独自留在店中,委实是一桩极大疏忽……”

  杜丹虽为孟迟担忧,但事既如此,只好向公孙璿加以宽解地,低声说道:“疏忽既成,悔也无益,好在对方声明保证不对孟师伯加以丝毫伤害……”

  公孙璿摇头叹道:“杜兄,你难道不曾见那青衫人,对他属下党羽,何等凶残狠辣,怎么还相信他的空虚保证之语?”语音至此,心中一酸,落了两行珠泪!

  杜丹无词可慰,只得随口叫道:“公孙姑娘莫要过度担心,我孟师伯一生行侠,料来或许不至有太大灾厄!”

  公孙璿凄然说道:“人心万恶,天道难凭。要谈到一生仁侠,我爹爹还不是……”

  杜丹灵机忽动,接口说道:“公孙姑娘,据我们一路经历,看来那位筱铁口的风鉴卜筮之术,似已入妙通神,所言辄中。”

  公孙璿皱眉说道:“那真是一位高明无比的风尘异人,但不知杜兄忽然提起他来则甚?”

  杜丹笑道:“那位筱铁口既然看得出孟师伯在七日内,有‘烈火焚身’之危,难道就看不出他老人家有什么性命交关的更大凶险?”

  公孙璿想了一想,点头说道:“杜兄这话倒有点道理,一场焚身之祸,尚可从气色上看出端倪,难道说关于更大凶厄,反而没有什么征兆显露?”

  杜丹趁机劝解她,含笑说道:“由于此理,我觉得孟师伯虽落敌手,也多半有惊无险,甚至于反而可以因此探悉对方的一些高度机密。”

  公孙璿叹息一声,仍然皱着眉头道:“话虽如此,但孟师叔落入这等杀人不眨眼的豺狼之手,总叫人无法放心,我们要想条策略早点救他脱离虎口才好!”

  杜丹笑说道:“对方宛若九尾天狐,踪迹隐现无常,根本摸不清他们巢穴所在,要想营救孟师伯于莽莽江湖中,着实如同大海捞针,难得很呢!”

  公孙璿剔眉说道:“关于对方巢穴,我们倒发现一处,只可惜已成明日黄花,无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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