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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九


  朱蘭皺眉道:「東西究竟上哪兒去了呢!這些都是武林異寶,理應隨身攜帶才是,除非是他今日自知必死,或者……」

  胡子玉臉色微變,連忙接口道:「或者他將東西留在別處亦未可知!」

  朱蘭頗有深意地望了他一眼道:「你一向自負聰明,這一句詞兒可就接錯了。」

  胡子玉一愕道:「不知姑娘本意是要說什麼?」

  朱蘭的雙目中發出嚴峻的光芒,厲聲道:「胡子玉,你的戲要唱到什麼時候為止!」

  胡子玉神色驟變,吶吶道:「姑娘說什麼?老朽不明白……」

  朱蘭冷笑道:「你不明白我明白,這死者根本不是韋明遠!」

  此言一出,舉座又是一陣慌亂與竊竊私語。

  胡子玉與任共棄臉色大變,愕然無語!

  滌塵忍不住過來道:「老衲與韋大俠有數面之識,印象深刻,俱未看出破綻,不知姑娘緣何識得此人不是韋大俠!」

  朱蘭侃佩道:「韋明遠神光湛然,有一種自然的威儀,此人面色蒼老,形容枯槁,哪裏能及得上韋明遠萬分之一!」

  胡子玉此時臉色已恢復平靜道:「姑娘可能對韋明遠印象太佳,以至於忘了歲月催人這回事,五年江湖老少年,韋明遠自會有點改變!」

  朱蘭冷冷地一點道:「胡子玉,你心思之密,的確夠得上天衣無縫,連一絲小節都注意到了,怎麼會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胡子玉想了一下才道:「姑娘的話越來越神秘玄妙了!」

  朱蘭突地大笑道:「你算無遺策,連歲月在人身上所添的痕跡都想到了!可惜你忘了,韋明遠曾經服過『駐顏丹』……」

  胡子玉的臉色突然變為異常蒼白。

  朱蘭仍是得意地接著道:「你好不容易找到這麼一個與韋明遠相似的人,想以他的死來欺騙我們,到頭仍是弄巧反拙……」

  胡子玉大叫一聲:「你真厲害!」

  忍不住張嘴噴出滿口鮮血!

  朱蘭見他被激成這副模樣,倒是不忍再加調侃,只是搖搖頭,輕輕地嘆了一口氣,緩聲說道:「你心計既工,偏偏氣量太窄,成功了,便喋喋誇詡不休,失敗了便急成這個樣子,哪裏像個『鐵扇賽諸葛』,臥龍先生怎會有這副德性,充其量,你也不過可與曹阿瞞一爭上下,你還缺少孟德那種豪氣!」

  胡子玉臉上一陣青,一陣白,氣色異常難看!

  滌塵卻仍不信似地追問道:「老衲在西子湖畔,曾見管雙成仙子於片刻之間,蝕盡昇華,韋明遠縱然服有『駐顏丹』,會不會……」

  朱蘭卻連連地搖頭道:「絕不可能!仙子只是服用『九天梅實』,何足與『駐顏丹』相較,如其不然,『天香三寶』,如何為天下所垂涎!」滌塵還待相問,米蘭卻變為煩躁地道:「怎麼,莫非你很希望韋明遠真的死掉?」

  滌塵驀而警覺到目前這少女對韋明遠的感情,必是也極為深切,雖不知究竟,卻連忙合十道:「阿彌陀佛,老衲惟願韋大俠吉人天相,壽期永頤,惟其如此,所以才不厭求詳,以得安心!」

  朱蘭這才轉顏一笑道:「大師只須看看胡子玉的模樣,不就全了然了嗎!」

  滌塵啞然笑道:「出家人心眼太死,見未及此!還是姑娘明察。」

  殿中又陷入沉默,胡子玉已回到自己那一邊休息去了,任共棄在他旁邊,神色凝重地私語著。

  突然殿中又掠進兩條身影,落地無聲。

  眾人定睛望去,一個是方才追敵的杜素瓊,另一人卻是水道盟主文抄侯,不知他何時也出去了!

  兩人進殿之後,俱未說話,各自回至本位。

  朱蘭在杜素瓊耳畔輕輕的說了幾句。

  杜素瓊用眼一掃地上的屍體,輕聲道:「我也是太粗心了,應該知道這不可能是他,我雖不知他近年進境如何,但總不會這麼差勁的!」

  滌塵卻忍不住過來合十道:「山主追敵的情形如何?」

  杜素瓊平靜地道:「沒追上,初時還略微見到一絲身影,誰知躍過一道山坡,就蹤跡全無了,這人也太卑劣,敢當眾殺人,卻不敢當眾承諾,真是個無膽的懦夫,無恥的匪類。文盟主,你說是也不是?」

  文抄侯剛與胡子玉等人交換了幾句私語,臉上陰晴不定,聽見杜素瓊問到他,連忙站起來道:「是!是!山主說得對極……」

  他雖在點頭承認,卻掩不住臉上的紅,勉強地接道:「不過從背影而判斷,極似敝幫前任盟主蕭姑娘。她既是蒙面而行事,必有她不願出面的理由!」

  滌塵突然問道:「盟主是何時與山主會合的?」

  文抄侯尚在沉吟,杜素瓊已開口道:「就在我把人追丟之際,突見石後有人影一晃,我趕上去,沒有看清楚,就發了一掌,誰知接掌的卻是文盟主!」

  文抄侯臉現愧色地道:「山主功力深厚,敝人出全力勉抗一擊,幸保完命,卻不能不承認多少總受了一些微傷!」

  杜素瓊卻笑道:「盟主過獎了,盟主追敵超我之先,可見在輕功一道上,杜素瓊不如遠勝,我們只算是各有所長吧!」

  文抄侯臉色顯得異常難看,滌塵卻又再問道:「盟主是何時離開大殿的?」

  文抄侯臉色又變道:「那蒙面人剛走,我就追了出去,斯時你們都注意在場中的突然事件,沒有人注意到我離去……」

  他連說帶比,神情頗為緊張!

  滌塵道:「老衲之注意力迄未鬆懈,只是未見盟主離去!」

  文抄侯厲聲道:「你是什麼東西,難道我定時還需要向你報告不成!」

  滌塵雖受他大聲呵責,仍是不動聲色地道:「盟主請不要生氣,老衲只是隨口問一句而已!」

  文抄侯想是亦發現自己失態,壓抑住怒氣反問道:「你一直在注意!那麼你說我是何時離去的?」

  滌塵一愕道:「這個……老衲沒有看見!」

  文抄侯哂然一笑,臉上滿是鄙夷之態!

  朱蘭忽地站起來道:「我倒知道你是何時離去的!」

  文抄侯望了她一眼道:「姑娘請說!」

  朱蘭道:「當胡子玉在場中故作從容,裝模作樣假神氣之時,你趁大家都在注意他,你就悄悄地出去了,更上黑衣,使用『千幻身法』,縮小了體形,然後你們假扮的韋明遠突然出現,你再回來用掌將他殺死,為什麼一定要將頭顱打碎呢!當然是希望面目全非,不致露出破綻,這一切都是你所為,卻是那位胡大軍師的腹內妙計,夢裏乾坤,只可惜我們的夢醒得太早!」

  她侃侃而談,一番話不但使其他人恍然大悟,也使文抄侯、胡子玉、任共棄三人面色大變,汗落如雨。

  胡子玉猶圖狡賴道:「姑娘的想像力真豐富,只是我們沒理由要這樣做呀?」

  朱蘭道:「你不是說過要兩虎相爭鳴?當然是希望我們山主替韋明遠報仇,找上蕭湄狠拼,你們就可坐山觀虎鬥了……」

  胡子玉臉色死灰,一語不發,頹然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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