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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五


  ▼三七 晴天霹靂

  吳止楚在身上又摸出一個小包道:「老夫雖然略諳醫道,卻是無法解得你所中之毒,因此無法為你恢復那失去之功力,這幾顆藥乃是為治你所中之內傷而用,雖是平凡,製煉卻極不易,你離此以後,每隔三日服一丸,大約一旬之後,必定完復如初矣!」

  韋明遠道謝著接過,卻忍不住又問道:「前輩醫術通神,功可生死人而肉白骨,難道亦無法得知如何方可解我之毒,晚輩之仇人無一易與,近又不見容於天下各門派,此七成功力,實不足以走江湖……」

  吳止楚沉吟道:「孩子,我若知道,早就替你治了,何必吝而不告,這毒除胡子玉外,舉世恐無第二人解得,當然千載茯苓、萬年何首烏是有效的,然此等神物,直若海市蜃樓,何處去覓,再者天香三寶中之駐顏丹,除袪毒駐顏外,尚可增人六年功力,這件東西本是你師門之物,不妨一求……」

  稍稍一頓繼道:「你現在仇滿江湖,敵遍人間,功力尚未全復,確是舉步為難!也罷!我索性傳你一些易容改音之術吧!」

  說完在燈下提筆振書,約有數千字,才擲管起立,手拿著墨跡淋漓的字紙道:「此為我畢生精研的一些巧技,一向苦無傳人,今天教給你,也算是一種緣分,拿去吧!」

  韋明遠恭身接過,吳止楚見他其他物件,俱已打點舒齊,不由得黯然嘆息,離情無限地道:「走吧!天亮了就不好走了,若是方便的話,不妨來看看湘兒,她實在是個好女孩兒……」

  皓首連搖,竟似十分淒涼,韋明遠心中對這老人更感到無限的內疚,卻是什麼也說不出來。

  只是含淚抱拳道:「前輩珍重,我走了……」

  就此離別了寄身半載的小漁村,黯然地踏上茫茫的征途,內心中充滿了惆悵!

  ***

  藉著吳止楚巧妙的易容術,他有時化為風度翩翩的章台王孫,韁絲帽影,攬盡潯陽江頭勝跡,有時一變為落拓窮途的布衣寒儒,青衫素衿,唏噓岳陽樓畔的變遷。

  酒樓茶肆,他或與野老談往,深廟古剎,或與山僧論禪。日子過得是淡泊的、悠閒的,然而在他的內心,卻永遠似一爐熊熊烈火在焚燒,就這樣地過了一個多月。

  雖然江湖上傳出他的死訊已有半年多了,許多武林人物還津津有趣地談起他,悼惜一代青年高手的夭亡。

  對這件事,他的確是感到驕傲的,人誰不好名,無怪乎許多人寧可斷頭流血,也希望能活在後人心中。

  吳止楚的藥的確靈驗,傷是全好了,功力雖然仍是只有七成,然而精神較以前奮發多了。

  本來他想找找那些大門派晦氣的,可是他不願意因此挑動人們對他的注意,大家都認為他死了,他也希望被認為是死了,假死人對他的復仇工作有莫大的幫助!

  什麼人他都不願見,有一個人卻是他渴望一見的,那人就是他的師妹杜素瓊,可是她就像跟隨著他一同死去似的,在這個世界上闃然地失了「天香玉女」的蹤影!

  於是他重遊初遇杜素瓊的山谷,「天龍」姬子洛與「天香娘子」的石像仍是栩栩如生,丰神出世。被蕭湄燒毀的茅屋仍是一片焦黑,灰燼中卻已長出茅草,深可及腰了!

  「未老莫還鄉,還鄉須斷腸」,雖然此地不是他的家鄉,雖未至龍鍾老境,這年輕人卻有了詞人同樣的感慨!

  就是這樣一面飄零,一面尋找著,找他的愛,也找他自己茫茫無知的歸宿。

  江湖上又盛傳著韋明遠復生的消息,也傳出當年圍殲他的人的死訊,令他特別感到興奮,這一定是杜素瓊,除了她沒有別人會這樣做,只是有一件事令他懷疑。

  那是他們的死狀,杜素瓊不會使毒掌,《天香秘笈》中也沒有這種功夫。還有另一個假韋明遠也使他困惑!

  他急待去探聽一下消息,不過在路上一件事情阻止了他,那件事的重要性關係他至巨!

  他遇見了匆匆趕路的許狂夫,也遇見了偷偷躡在身後的白沖天,從他們身上可以找到胡子玉,也可以找到天香遺物,更可以找回他失去了的三成功力!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一路上他用盡了各種易容術,不露形跡地追在白沖天身後。

  直到白沖天入伏,胡子玉與許狂夫一番得意對白,他都清清楚楚,他並佩服胡子玉的判斷,益覺此人不可恕,但是一而再的打擊,使他也學會了狡詐,所以在外面靜靜地思索了一會兒,他心中已有了計算,悄悄地退去了。

  ***

  第二天。

  胡子玉與許狂夫一早就到洞口去探看一下白沖天的情形,然而奇事出現了,洞口懸著四盞小小的紅燈,形狀一如昔日「幽靈谷」中所懸之紅燈無異,每盞燈上寫一字:「擅入者死!」

  筆跡亦與昔日幽靈谷口之燈無異。

  二人瞧得駭異之至,半晌無言。

  末後還是許狂夫開口道:「是白沖天出伏了?還是姬子洛復活了?」

  胡子玉將字跡仔細地看了一下道:「兩者都可能是!也都可能不是!」

  許狂夫不解地道:「此話怎講?」

  胡子玉道:「姬子洛之死,為大家有目所共見,死而復生,當是不可能之事,而且這字跡雖似,卻無姬子洛之沉著穩健,其為別人所冒書,當是顯而易見之事。」

  許狂夫贊同他點頭道:「四哥法眼如電,令小弟茅塞頓開,現在我也看出來了,白沖天的字飛揚跋扈,這也不可能是他寫的!」

  胡子玉亦點頭道:「賢弟之言不錯,你的觀察力也進步多了!」

  許狂夫受了誇獎,很是受用,口中仍謙虛道:「這都是受四哥薰陶之功!」

  胡子玉卻不再答理這些閒話,自言自語道:「這假冒『幽靈』之人,倒不足畏,問題是現在必需要知道白沖天是否仍在洞中!」

  許狂夫詫異地道:「這有什麼難以解決的,進去看一下就知道了。」

  胡子玉嘆息道:「愚兄豈有不知這簡單方法之理,然而這一舉,我們必須冒著三方面的危險,是以頗費思索。」

  許狂夫追問道:「那三方面的危機?」

  「第一,白沖天若在洞中,他現在功力減退不多,敵暗我明,猝起出擊,你我豈有倖理!第二,白沖天可能已為人救出,在洞中佈下埋伏,故意激我們去上當,不過這一條的可能性不大。至於第三點,則是懸燈之人,自己亦不識得洞中機關,乃故佈疑陣,希望激我們帶路,替他找到白沖天!」

  許狂夫聽了不語,等了片刻乃笑道:「四哥算無遺策,確是令人欽佩,然以小弟之見,莫若進去看他一趟,縱然冒險,也是值得。」

  胡子玉道:「進去是當然之事,我不過是猜測那一種可能較大,好早作預防,以免臨時措手不及!」

  許狂夫急道:「究竟是那一種可能性大呢?」

  胡子玉想了一下,搖頭道:「我也無法決定!管他呢!進去再說吧!」

  說著回屋去拿了一根火摺子,與許狂夫兩人各服了一點解藥,再走到洞口,二人不由得又叫起怪事來。

  原來就在此眨眼之間,洞口那四盞紅燈,又變為綠紗的官燈了,上面的四個字卻是「請君入甕!」

  許狂夫四下望了一遍,到處都是空蕩蕩的,不見半個人影,正想開口說話,不料聲尚未出,胡子玉已伸手將他攔住道:「賢弟不必找了,那人必是躲在洞中,方才將我們的話都聽了去,所以才能改變的如此迅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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