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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三


  无为悚然动容道:“侠尼莫非另有卓见?”

  天心徐徐道:“我只是凭着心中所想,但不知是也不是?”

  其余二人几乎同声道:“愿闻其详!”

  天心略整思路,慢慢地道:“依我之见,当初较技,那三位高人,既不聋,也不痴,更不哑!只是故意地耍痴装疯、扮聋作哑……”

  无为惊道:“这是为何?”

  天心笑着道:“那三人既有抗《阳关曲》之功,是修为精深,必无杀管双成之念,然顾念到她失败之余,心情激愤,更将加深其嫉世之心,则杀孽亦将更深重……”

  涤尘颔首道:“侠尼之言,确有见地,以管双成之为人,此为必然之事,老衲衷心诚服,更是不胜景仰!”

  天心谦逊道:“大师过奖了。是以那三位乃故作不解,使管双成羞忿之下,自绝于江湖,则天下安宁矣!”

  无为亦了然道:“我也明白了,家师之所以不谈此事,亦是受那三位高人之嘱,以免风声传出,再有江湖人去打扰管双成,逼得她再度出山!”

  天心道:“贫尼正是此意!”

  无为道:“她的传人重现江湖,莫不是她又违背了誓言?”

  涤尘忙道:“不!不!杜素琼在叫任共弃使笛招之际,曾请他违背师父之诫,可见管双成仍是守誓的!”

  无为恻然道:“敝派此次虽遭惨劫,不过折人辱名而已,杜素琼挟恨人间,得任共弃之助,所掀杀孽,恐较昔日管双成犹有过之!”

  涤尘亦忧道:“不错,一调《无猜曲》,即已如此无敌,放眼今日武林,能抗者实鲜有其人,芸芸武林,又将成多事之秋!”

  天心又沉思了一会道:“欲弭此劫,惟两条路可走!”

  “那两条路?”

  “一是遣人上青城,重请那三位高人履世,一是函询梵净山,叫管双成遵誓,约束徒儿!”

  无为摇头道:“难!难!”

  涤尘一心都在弭劫止杀,忙问道:“何难之有?”

  无为忧形于色道:“三老六十年前,已届耄耋之年,现在已有一百多岁了,是否健在尚成问题,即使尚未仙逝,也不知他们肯否下山……”

  涤尘急问道:“那么上贵州梵净山呢?”

  无为更作难地道:“管双成性情偏激,她不会认为杀人是孽!”

  天心道:“六十年清修,也许能改变她不少,即使她故态依旧,仍可以约之以誓,叫她践笛曲不履人世之盟!”

  涤尘道:“看来只有如此了,而且我主张两法兼施,同时也遣人上青城一访,三老他们修为有素,当可寿期人瑞!”

  天心庄容道:“为天下计,为武林计,贫尼愿走一趟贵州,大家俱是女身,我想应该比较好商量一点!”

  无为道:“侠尼自是最适当人选,但愿能引得那两个魔障回头,敝派这一番冤仇,也可以设法化解了……”

  语音惨然,几至泪下。

  涤尘自不能解劝什么,只是缓声道:“老僧愿至青城一行!”

  两位佛门高人,为着天下安宁,为着万千生灵,各自告别满目疮痍的武当山,踏上万里仆仆的风尘征途!

  ***

  “武当”惨劫的消息,传之江湖,自然是一件大事,揭开了第一个韦明远之谜,然而杜素琼三字在人心中留下了更多的懔惧。大家均将在长白总坛闹事的人,当作了真韦明远。参与黄鹤楼之会的人个个汲汲自危。

  白冲天好像放弃了长白山基业,踪影全无。

  韦明远与吴止楚正在寻找湘儿的下落,听到了杜素琼与任共弃大闹“武当”的情形,心中百感交集。

  他明白杜素琼之所以那样做,其动机仍出之于爱,为爱者伤仇,竟不惜屈身事人,够痴也够傻!

  “他能为你做那些事,必定是比我爱你更深,而且他也有足够的力量保护你,我是个不祥的人,当我是死了吧!”韦明远在心中默念,却忍不住眼泪流了下来。

  另一只情海怨禽,那娇小可人的湘儿呢?

  她此刻正在一座酒楼上据着一张临窗的客桌,满桌菜肴,她的筷子不点向碗里,却在桌上痴痴地画着!

  在她身旁的另一张桌上,却坐着两个老者,豪饮狂嚼,一派目中无人之态,其中一人偶尔一瞥,惊奇地叫道:“四哥……”

  另一老者立刻用手势将他止住了。低声道:“别嚷,我早就看到了,她画的是韦明远,若非情有独钟,断无如此逼肖,我们想法子盘盘她的底细!”

  然后清了一下喉咙,大声道:“贤弟,放眼今世,芸芸武林中,我独欣赏一个人!”

  另一老者不解地问道:“不知是那一位?”

  这老者道:“‘太阳神’韦明远,前些日子匆匆一晤,只可惜他有要事羁身,未能多作盘桓,心中常存憾意!”

  韦明远三字确具魔力,听得湘儿一震,立即停手不画,抹掉桌上酒迹,姗姗地走到那边桌上施礼道:“二位老人家尊姓大名!”

  老者面有得色地道:“不敢!老朽胡子玉,江湖人称‘铁扇赛诸葛’,这是义弟‘神钩铁掌’许狂夫,浪迹江湖,有劳姑娘下问!”

  湘儿“喔”了一声道:“原来是两位前辈,失敬得很……刚才我好像听前辈说到韦明远,不知前辈是否知他行踪?”

  胡子玉点头道:“正是,江湖上皆盛传他已死去,只有老朽,不但知他未死,而且不久之前,尚获一面。”

  湘儿喜道:“我也知道他未死,韦大哥受伤堕江,还是我跟爷爷将他救活的,老前辈可知他此刻往何处去了?”

  胡子玉不先答话,问道:“姑娘贵姓!”

  湘儿略加沉吟答道:“我姓吴!”

  胡子玉紧接着问道:“姑娘令祖莫非是人称‘云梦医圣’的吴老英雄!”

  湘儿惊道:“正是,前辈认识我爷爷?”

  胡子玉哈哈大笑地对许狂夫道:“如何,我这个‘铁扇赛诸葛’不算差吧?”

  许狂夫也钦佩异常地道:“四哥料事如神,小弟心折无限……”

  湘儿不懂他们在说些什么,瞪大了眼,莫知所以。

  胡子玉解释道:“我日前遇到韦老弟之际,虽未多谈,却猜出他必是遇到令祖获救,今日经姑娘证实,果然不差……”

  湘儿不耐烦听这些废话,急着问道:“前辈,韦大哥究竟是往哪里去了?”

  胡子玉狡狯地笑道:“他亲仇在身,行程匆迫,老朽也未便动问!”

  湘儿满脸失望地哦了一声,就想告退。

  胡子玉却道:“姑娘急着找韦老弟,莫非有甚要事?”

  湘儿支吾地道:“不……是……是我爷爷有事,叫我找他!”

  吴止楚有事要找韦明远,也不会叫一个大闺女流浪天涯,万里追寻,湘儿这个托词用得实在不高明!

  然而胡子玉老奸巨猾,装成信以为真的样子道:“哦,是很要紧吗?”

  湘儿咬着嘴唇道:“是很要紧的事。”

  胡子玉认真地道:“既是很要紧之事,老朽倒可效力一番。”

  湘儿半信半疑地道:“前辈能找到韦大哥?”

  胡子玉笑着道:“姑娘人地两疏,寻人自是不易,老朽到处有朋友,只需略加打听,别说韦明远名满江湖,就是一默默无闻的人,找起来也是易如反掌!”

  湘儿喜道:“真的?那就借重前辈了!”

  胡子玉持髯大笑道:“姑娘不用客气,别说我与韦老弟是忘年之交,就是与令祖,亦有数面之缘,冲这关系,我也该尽点心!”

  说完就连声令店伙结账,步下酒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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