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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三


  偏偏這位居于大鈞手下的「右丞相」,在目前這四人中,以他的地位和功力最高,自己丟了人,不但沒法由別人代為爭回面子,甚至連轉圜的餘地也沒有。

  因而一時之間,又窘又急,老羞成怒之下,一雙精目已射出兇芒,看情形,他似乎已打算豁出去,盡提真力,做孤注一擲了。

  這時的柳婷婷,唇角浮現一絲冷笑,根本沒有見好就收的打算,那青衣婦人,可能是因為久久未聞有甚動靜,而她本身又雙目俱盲,沒法看到眼前的一切,只好蹙眉問道:

  「婷婷,這幾位客官,是否不要聽了?」

  柳婷婷嫣然一笑道:「是的,客官們正在敬酒哩!」

  「敬酒?」青衣婦人深陷的眼眶中滾動了一下,沉聲接道:「那怎麼行,喝醉了酒,會在客人面前失態的,快別喝了。」

  柳婷婷含笑接道:「盛情難卻嘛!娘,我不會喝醉的。」

  就這同時,伍南屏卻向她以真氣傳音促聲說道:「柳姑娘,人心險詐,世路崎嶇,鋒芒不可過露,你該見好就收了。」

  柳婷婷冰雪聰明,一點就透,當伍南屏向她傳音說話之同時,那灰衫文士突然真力驟增地冷哼一聲:「丫頭,你太不自量力了!」

  隨著這話聲,那凌空環飛的酒杯,突然一震。

  柳婷婷真是從諫如流,借這機會,微卸真力,發出一聲驚呼,那酒杯也脫離她的控制,向伍南屏身前飛去。

  她雖然是故意做作,卻是裝得天衣無縫,使旁人瞧不出破綻來。

  伍南屏伸左手托住凌空飛來的酒杯,淡淡地一笑道:「雖然酒已糟塌罄淨,但盛情可感,在下東施效顰,也還敬一杯。」

  話落,掌中酒杯冉冉地飛起,右手同時向酒壺上一搭,一縷酒箭,直注凌空飛起的酒杯中。

  他這斟酒的手法,真是別致已極!

  酒杯在凌空冉冉地飛行著,那一線酒箭,卻追著酒杯徐徐注入。

  更妙的是,當酒杯注滿,杯沿上並未冒出分許酒汁,酒箭也適時停止。

  灰衣文士目注那冉冉地飛向自己的酒杯,剎那間,臉色卻是接連數變。

  這情形,很明顯,憑灰衫文士的功力,要接住那杯酒,當然沒問題,但難就難在杯中的酒汁已溢出杯沿,那是敬酒的伍南屏以真力約束住,才沒滴落下來,如果灰衫文士的真力不強過伍南屏,則接酒時,勢難不使酒汁滴落,而酒汁一滴落,他的面子也就丟光了,果如此,當著恁多人的面前,教他怎能下台。

  酒杯雖然飛得慢,但相距僅一副座頭,能給灰衫文士準備應變的工夫可並不足。

  眼看那酒杯已飛臨他的桌面,正當他心中打鼓,將接未接之瞬間,陡地,旁邊傳出一聲朗笑道:「好酒!」

  話聲中,那滿杯酒汁,突化長虹,向一旁飛去。

  原來就當全體視線和注意力,都被那來回飛繞的酒杯吸引住時,那灰衫文士的座位旁,已多出一位身著青布短裝的不速之客。

  此人外表看去,總在六旬以上,滿頭華髮,臉色蠟黃,但一雙精目,卻是神采奕奕,顧盼有神。

  也許是此人來得太過突然,使得伍南屏來不及應變?也許是彼此距離有別,伍南屏鞭長莫及,而讓此人佔了便宜?也可能是此人的功力,比灰衫文士和伍南屏二人都要高明。

  總之,這青衣老者這麼張口一吸,那一杯酒,竟毫無阻礙,涓滴無存地,完全被他吸入口中,緊接著,那一隻酒杯,也徐徐地降落桌面上。

  伍南屏方自臉色一變,青衣老者已向著他抱拳一揖,敞聲笑道:「多謝老弟台的美酒!老朽這廂有禮了。」

  伍南屏淡淡地一笑道:「小可有意再敬一杯,不知尊意如何?」

  青衣老者拈鬚微笑道:「固所願也,不敢請耳!」

  伍南屏含笑接道:「老丈請接著。」

  說話間,右手向酒壺上一搭,一股酒箭,有若急矢離弦似地,向青衣老者面前激射而來。

  青衣老者連忙張口含接,那酒箭落他口中時,竟發出一串有若金鐵相擊的「錚錚」之聲,顯示雙方所用真力之強,已達駭人聽聞的境地。

  當那一壺酒射完時,青衣老者呵呵大笑道:「好酒!好功力!老朽口福不淺,眼福也不淺!」

  微頓話鋒,又注目接問道:「老弟台能否賜示尊姓大名?」

  伍南屏目光深注地道:「伍南屏。」

  青衣老者精目一亮,「哦」地一聲道:「原來就是有人願以重金禮聘的伍老弟。」

  伍南屏截口笑道:「區區讀書學劍,兩無成就,身無一技之長,怎會有人肯重金禮聘,老丈所言,可能是另有其人吧?」

  「我看不會錯了。」青衣老者含笑接道:「伍老弟能否請將人皮面具揭下,讓老朽和諸位同道一瞻丰采?」

  伍南屏笑問道:「老丈自己呢?」

  青衣老者一愣道:「這個……不瞞老弟說,老朽這張老臉,是既老且醜,所以才……」

  伍南屏截口接道:「那麼,咱們兩免。」

  接著,目注那灰衫文士笑了笑道:「相爺,你真是有點『少不更事』,『帝君』已經『御駕親征』替你解了危,你好意思大馬金刀地坐著,還不領先恭請『聖安』!並『謝主龍恩』嗎?」

  灰衫文士方自尷尬地一笑,青衣老者已搶先問道:「伍老弟,你將老朽當做誰了?」

  伍南屏撇唇一哂道:「難道閣下不是那位『齊天大帝』于大鈞?」

  青衣老者笑道:「錯了!老弟台,老朽承認是于大鈞的朋友,但卻絕非于大鈞本人。」

  伍南屏漫應道:「『齊天大帝』的朋友,當是什麼『一字並肩王』吧?」

  青衣老者不禁苦笑道:「伍老弟說笑了……本來我沒打算現出真實身份,但老弟如此一逼,我倒不能不以本來面目相見啦!」

  伍南屏笑道:「區區鄭重聲明,可並沒逼你什麼。」

  青衣老者抬手揭去臉上的人皮面具,含笑問道:「伍老弟認得出老朽嗎?」

  伍南屏「哦」地一聲道:「原來是威震關外的『酒仙色鬼快刀王』朱大俠,真是失敬得很!」

  這時,那灰衫文士才起身讓座道:「朱大俠請坐!」

  朱志宇笑道:「老弟不必多禮。」

  說歸說,人卻已大馬金刀地坐了下去,一面目注伍南屏笑了笑道:「伍老弟,俗語說得好,不打不相識,咱們已經是相識了,能否請移駕坐到這邊來,咱們也好誠懇地一敘。」

  伍南屏道:「就這樣談,也一樣。」

  朱志宇笑道:「對,對,也一樣,也一樣。」

  微頓話鋒,才注目接道:「老弟,老朽有幾句話;有若骨鯁在喉,不吐不快之感,如有冒昧之處,尚請老弟多多海涵!」

  「朱大俠太客氣了。」伍南屏含笑說道:「有甚話,請儘管問。」

  朱志宇注目接問道:「老弟台,于大俠四處傳言,要以重金高位拉攏你老弟,老弟卻為何一直孤芳自賞,不肯……」

  伍南屏含笑截口道:「朱大俠,俗話說得好:寧為雞頭,勿為牛後,閣下明白我的意思嗎?」

  朱志宇「哦」地一聲道:「原來老弟是打算自己闖一番事業,以老弟台的年輕有為和超絕功力,將來前途未可限量。」

  伍南屏道:「朱大俠過獎了!小可愧不敢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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