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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


  「去」字才出口,伸手輕拂師妹「黑甜睡穴」,紀湄便即臉上帶著一片微笑,酣然入睡!

  燕元瀾剛在紀湄身旁,盤膝靜坐,直到次日卯末辰初,才替紀湄拍開睡穴,師兄妹離開「絕緣谷」口,奔向西北!

  出得邛崍山境,燕元瀾用身邊恩師「北鶴」令孤璞所賜金葉,換成銀兩,買了兩匹蒙古健馬,便與紀湄躍馬揮鞭,橫穿青海!

  但才進青海境內不久,紀湄便看出燕元瀾似乎有點神情鬱鬱,知道這位師兄好強心切,可能是在查究黑森林疑案的任務未完成前,羞見恩師!便想設法寬解他的心頭憂抑,一路盡量笑語生春,但燕元瀾雖然表面一樣對自己溫言笑慰,眉梢眼角之間,卻依舊不能自已的時時流露愁色!

  大積石山的巍峨峻影,已在眼前,紀湄馬背加鞭,舒開銀鈴般的嬌喉,迎風歌唱。

  這時天飄端雪,一望平沙,除了燕元瀾師兄妹兩人兩騎,及來路之上彷彿還有一點黑影以外,周圍數里,別無人蹤,紀湄歌聲雖然婉約美妙,但詞意卻雄健無倫,她唱的是唐代詩人的五首邊塞絕句:「烽火城西百尺樓,黃昏獨坐海風秋,
  更吹羌笛關山月,無那金閨萬里愁!」

  「琵琶起舞換新聲,總是關山離別情,
  撩亂邊愁聽不盡,高高秋月照長城!」

  「青海長雲暗雪山,孤城遙望玉門關,
  黃沙百戰穿金甲,不破樓蘭終不還!」

  「秦時明月漢時關,萬里長征人未還,
  但使龍城飛將在,不教胡馬渡陰山!」

  「大漠風塵日色昏,紅旗半捲出轅門,
  前軍夜戰洮河北,已報生擒吐谷渾!」

  垠垠黃沙,皚皚白雪,本易開拓襟懷,再加上紀湄的歌詞含意,頓時燕元瀾劍眉雙剔,英氣勃然,仰首長天,舒聲發嘯!

  紀湄見師兄被自己勾動壯懷,方自心中一喜,身後突然傳來急遽蹄聲,一騎全身墨黑的高大駿馬如飛趕到!

  因黑馬是頭千里良駒,來勢太快,故馬上人形貌根本無法看清,只彷彿是位藍衣少年,神采不俗而已!

  燕元瀾師兄妹方一回顧,以為人家是有急事趕路,並未在意,依舊並轡前馳!

  但就在這片刻間,黑馬業已趕到與二人並行,馬上的藍衫少年,突如其來的側身彈指,發出一縷勁風,凌空襲向紀湄暈穴!

  ▼第三章 搜奇怪客

  紀湄毫無準備之下,被那藍衫少年襲中暈穴,口中「嚶嚀」一聲,立即暈倒墜落馬背!但藍衫少年好快的動作,中指才彈,人已飄然離鞍,猿臂一伸,恰好接著紀湄墜馬嬌軀,輕輕放在路邊地上!

  燕元瀾因身在外側,變生頃刻,搶救已自不及,並看出藍衫少年,用意奇特,隔空彈指所點,又只是紀湄暈穴,遂索性異常冷靜地,等藍衫少年把紀湄放好以後,才冷然問道:「兄台貴姓高名?你對燕元瀾師兄妹如此舉措,是何用意?」

  藍衫少年起立轉身,那種謙和得宛如光風霽月的俊朗丰神,頓使燕元瀾眼前一亮,心中疑慮也為之減卻不少。

  藍衫少年滿面笑容的向燕元瀾抱拳說道:「小弟穆如春,蝸居就在大積石山的『如春谷』中,請燕兄萬勿誤會,適才這種舉措,完全是由於小弟尚嫻醫道,自令師妹的歌聲之內,聽出她彷彿曾受極重內傷,暫時被上佳藥物遏制,未曾發作。」

  「但經過長途乘騎,藥物之力已消,萬一發作起來,再好的內家功力,也必保不住性命!這才冒昧出手,暫時點了令師妹暈穴,想請二位同蒞『如春谷』蝸居,讓小弟以谷內所藏兩種靈藥,及微薄醫道,一盡綿力!」

  這一席話,聽得燕元瀾好不心驚!因為對方素昧生平,居然能自紀湄歌聲之內,聽出臟腑曾受重傷,則醫理之精,實屬驚人,所說自然決非虛語!

  人家不但是一番好意,而態度尤為和藹謙沖,遂趕緊飄身下馬,還禮笑道:「穆兄聞聲知疾,醫道委實通神!敝師妹紀湄最近確曾受過嚴重內傷,既承穆兄厚意,燕元瀾遵囑前往仙居,便請一施華扁妙技,感同身受!」說完,便把紀湄橫捧手中,輕輕躍上馬背,與藍衫少年穆如春的烏黑寶馬,緩緩並轡而行,往那巍峨峭拔的大積石山馳去!

  入山以後,幾經曲折盤旋,進入一條不見絲毫積雪,草木青蔥,氣候溫暖的山谷中,燕元瀾想起穆如春所說居處,含笑問道:「朔雪寒風,整年冬景,此地卻為何草木欣榮?莫非已到穆兄所居的『如春谷』了嗎?」

  藍衣少年穆如春笑道:「燕兄有所不知,此谷因為處在四山環抱之中,寒風難及,地氣又暖得不能容雪,遂草木常青,有『如春』之名!在前面拋空飛瀑右側,便是寒舍,邊荒化外,無足款客,還請燕兄不要怪我怠慢才好!」

  燕元瀾聞言,忙即遜謝笑道:「穆兄俠骨仁心,特對我紀師妹垂拂施救,燕元瀾感且不遑,千萬不必再加客套!否則便使我師兄妹越發問心難安,不敢叨受穆兄的恩光了!」

  穆如春見燕元瀾這等說法,遂也不再客套,當中微一用力,烏黑寶馬便即前行引路,又復轉過一座崖角,那條拋空飛瀑,全現目前,白練排空,轟轟發發,噴珠濺玉,如霧如煙,景色極其壯麗!

  瀑右果有一座青竹所建小樓,一名俊美書童,早已聽得馬嘶之聲,知道主人回轉,正在樓前肅立相候!

  穆如春飄身下馬,舉手讓客,燕元瀾因手中捧著紀湄,怕加震動,只得略為施展師門心法,全身絲毫未動,只以足尖微點馬鐙,便自馬頭上飄出六七步外,輕輕落地!

  這種動法實在巧妙輕靈,不著痕跡,所以看去容易,其實施出極難!

  穆如春眉稍微軒「哦」了半聲,燕元瀾停步回頭,赧然笑道:「燕元瀾因恐震動我紀師妹傷勢,以致貽笑方家,穆兄不會怪我是有意賣弄吧?」

  穆如春朗聲笑道:「彼此武林一脈,燕兄也不必事事過謙!你這種『飄雲舞絮』的絕頂輕功,當世之中,我還想不出有人能擅此呢!」

  燕元瀾聽穆如春一口叫出自己身法名稱,不禁好生欽佩這位藍衫少年的見識眼光!微微一笑,尚未開言,穆如春便已與他挽臂同行,走進竹樓內!

  樓中硯匣零囊,棋盤茶榻,琳琅翰墨,古翠奇香,陳設得極其精雅!燕元瀾看在眼中,心頭不禁又是一驚,暗想邊塞窮荒,居然會有此人家,這位穆如春文武兼資,不知是哪一派中人物?

  燕元瀾思念未了,穆如春業已含笑叫他把紀湄放在樓中一張軟榻之上,伸手微探脈患,眉間立現憂色!

  燕元瀾見狀大吃一驚,囁嚅問道:「穆兄,我師妹難道傷勢很重?」

  穆如春閉目不答,自顧潛心診脈,燕元瀾只得強捺心神,一旁坐待!

  約莫半盞茶時過後,穆如春縮手起立,撥開紀湄眼皮,看了一看,回身向燕元瀾蹙眉問道:「燕兄,小弟從來未曾見過這等傷勢,令師妹到底是被何種功力所傷?」

  燕元瀾應聲答道:「七陽神功!」

  穆如春聽得愕然半晌,滿面詫色,說道:「七陽神功是邛崍派失傳絕學,連所謂『天殘、地缺二絕』,『天聾,地啞雙奇』,均不曾練就……」

  燕元瀾越發欽服對方見識淵博,接口答道:「穆兄說得一點不錯,『天聾、地啞』兩個老怪,確實不會『七陽神功』,但他們教出來的一位女弟子雍冰,卻不僅精擅這種失傳絕學,並還練到了八成火候。」

  師傅不會,徒弟卻精!這種怪異之事,自然使穆如春聽得有點摸不著頭,燕元瀾遂將紀湄、雍冰二人在邛崍山絕緣谷內動手經過,對穆如春詳述一遍。

  穆如春靜靜聽完,臉上現出一種無可如何的神色,淒聲說道:「照燕兄對小弟所說怕即令華佗、扁鵲復生,令師妹也難得救了!」

  燕元瀾聞言驚呼道:「怎麼?她的傷有這麼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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