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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二


  狄素雲自從知道龍平就是與自己有師兄妹之誼的「游龍俠少」夏侯平後,芳心中便茫茫無主,不知怎樣才能把他與龍三公子的同名之爭,及對掌之仇,加以調停排解?

  就在她百緒如潮,秀眉深蹙之際,夏侯平業已向龍三公子,連連點頭,笑吟吟地說道:「龍兄既有此意,夏侯平無不贊同,我們六日後的『君山』之約,不妨就定名為『游龍騰潛之戰』!」

  龍三公子劍眉雙挑,哈哈大笑說道:「好一個『游龍騰潛之戰』!換句話說,不論騰潛誰屬?在『君山』會後,江湖中只許有一條游龍!」

  夏侯平忽然目光一轉,含笑說道:「其實龍兄若是酷愛這『游龍』之號,並不願他人同具,夏侯平便改號讓賢,也無不可!」

  龍三公子聽得連搖雙手說道:「不必,不必,讓來的有何價值?我寧願經過拼死力鬥之後,再披上一張血淋淋的龍皮!」

  夏侯平哈哈大笑說道:「龍兄委實豪氣干雲,但我們那場互相批龍麟,剝龍皮,血淋淋的『騰潛之戰』尚在六日以後,今日何妨不談仇怨,只論交情,對著這八百里洞庭的山光水色,彼此共謀一醉!」

  狄素雲滿心希望這位「游龍俠少」,及那位「風流游龍」,能夠藉著眼前之限,惺惺相惜,氣味相投,減少六日後君山之戰的敵對意味!故在聞言之下,立即持壺斟了三杯酒兒,向夏侯平微笑說道:「夏侯兄說得對,今日且為今日友,明朝再結明朝仇!來來來,小弟且借花獻佛,奉敬夏侯平與我龍三哥,每人一杯!」

  夏侯平目光中精芒如電地,視在狄素雲的臉上,搖頭含笑說道:「狄兄,這樣飲酒,有點缺乏趣味,我們應該行個酒令才好!」

  狄素雲揚眉問道:「夏侯兄要想舉行一種什麼酒令?」

  夏侯平存有深心地,微笑說道:「敬酒人應該答覆被敬酒人所提出的一項問題!答得正確,被敬人飲酒一杯!答得巧妙,被敬人飲酒三杯!倘若答得亂七八糟,便由敬酒之人,自飲三杯!」

  狄素雲揚眉笑道:「夏侯兄要問我什麼問題?」

  夏侯微笑說道:「古人說得好:『碧梧只合鳳凰棲』!但有時那些出身高貴的鳳鳥之屬,為何偏偏卻向雜林野樹棲息?」

  狄素雲聽出夏侯平所問的這幾句話兒之中,似乎含有質詢自己為何與龍三公子結交之意?遂未加思忖地,含笑說道:「目光淺短之人,只知道什麼『香稻啄餘鸚鵡粒,碧梧棲老鳳凰枝』,以為僅有『梧桐』一者,才是合於鳳凰棲息的高貴樹木!其實雜林野樹之中,何嘗沒有比梧桐更為高貴的特質異材?常言道:『良禽擇木而棲』,鳳凰既是『良禽』,它應該有它自己的擇木能力!」

  夏侯平被狄素雲這幾句話兒,答覆得只有點頭苦笑!

  龍三公子目注夏侯平,揚眉笑道:「夏侯兄,我狄賢弟的這幾句話兒,答覆得是否正確,是否巧妙?」

  夏侯平笑道:「既正確,又巧妙,我應該遵照自己令約,飲酒三杯!」

  說完,果然把狄素雲所敬的三杯酒兒,一齊飲完,並再復自行斟了一杯飲下!

  就在夏侯平飲酒之際,湖風拂處,從水雲濃密以內,吹來了隱約歌聲,眾人凝神傾耳,聽唱的是:「開酒浮船,遨遊洞庭,洞庭雖美,浩劫將臨……」

  隱約歌聲,繼續唱道:「……骷髏成精,紙錢作怪,妹妹大佳,姊姊太壞!……」

  狄素雲聽了這四句話兒,好不吃驚?暗想作歌人不知是誰,怎把「紙錢灰指甲,金鏈黑骷髏」,及自己姊妹之事,也隱隱編入了歌聲以內?

  歌聲又起,唱的是:「……一龍夭矯,一龍披猖,雙龍相鬥,君山之陽……」

  龍三公子劍眉雙揚,向夏侯平朗聲笑道:「夏侯兄,這作歌人好怪,連你我定約在君山較技的事兒,也都知道!我想尋見此人,略加請教!」

  夏侯平點頭笑道:「龍兄與我心意相同,但如今歌聲已渺,『洞庭湖』煙波太廣,找人不易,你我分頭尋覓如何?」

  龍三公子點頭一笑,縱入小舟向夏侯平抱拳笑道:「夏侯兄,倘若此人遠去,龍三便擬追蹤,我們且在『君山』相會便了!」

  夏侯平含笑點頭,狄素雲遂也縱入自己來時所駕小舟,向夏侯平及浮游子告別而去。

  雙方分別以後,狄素雲不禁愁腸百結,默然深思!

  因為自己本是奉了恩師「玉劍觀音」空明師太之命,暗助「南海醉仙」蕭師伯門下的「游龍俠少」夏侯平師兄,參與明年中秋舉行的「峨嵋金頂爭金鼎」大會,並盡量搜尋「羅公九殘金鼎」,不令落入「血手香妃」龍妙妙的手中!但誰知夏侯平卻會化名龍平,在彼此通報真實來歷之前,先與盟兄龍三公子,結下深仇,弄成這等使自己左右為難的尷尬局面!

  如今一個是師兄,一個是盟兄,一個是師門義重,一個是蘭譜情深,等到他們「君山」赴約,雙龍爭鬥之時,卻教自己採取什麼立場才好?

  偏左,有失於義!偏右,有失於情!若是撒手不管,則他們這兩條驕傲游龍的吉凶禍福,又怎能使自己放心得下?

  龍三公子見狄素雲雙眉緊蹙,目光低垂,彷彿有莫大心事,不禁揚眉朗笑地,向她發話說道:「賢弟,你發愁剛甚?莫非知道龍平就是『南海醉仙』蕭九先生門下弟子,游龍俠少夏侯平,怕我鬥他不過麼?」

  狄素雲深知龍三公子骨傲心高,那裏肯點頭承認自己確有這種顧慮,遂連連搖手笑道:「三哥是人中之龍,那裏會鬥不過,游龍俠少,夏侯平……」

  龍三公子不等狄素雲話完,便即微嘆一聲說道:「賢弟,我們之間是何等感情?何等交誼?你怎麼也捧起你三哥來了?」

  狄素雲笑道:「三哥莫要多心,我語出由衷,決不是隨口捧你!」

  龍三公子嘆道:「為人貴有自知之明,我今日與夏侯平談話之間,曾對他仔細觀察,自覺確比他差了半籌功力!」

  狄素雲見龍三公子居然肯承認功力微遜於夏侯平,不禁心頭一喜,目光中流露深情地,向他低聲笑道:「三哥,你既然……」

  龍三公子忽然神色一變,眉梢煞氣高騰,截斷狄素雲的話頭,縱聲狂笑說道:「賢弟放心,你三哥在發現功力難勝對方以後,我便要施展我的獨門煞手,剋制強敵!」

  狄素雲心中一動,目注龍三公子問道:「三哥,你是不是又要施展你那極為神妙的『百煉毒龍筋』?」

  龍三公子搖頭笑道:「百煉毒龍筋只是獨門兵刃,我要施展另外一種極為厲害,向不輕用的獨門煞手!」

  狄素雲聞言,即想探問,又覺不便啟齒,只得帶著滿面疑惑神色,向龍三公子愕然凝視!

  龍三公子會意笑道:「賢弟,你是否要看看我的獨門煞手之意?」

  狄素雲微笑答道:「三哥能給小弟開開眼界也好!」

  龍三公子劍眉微挑,緩緩捲起左邊衣袖,露出真比女孩兒家還要白嫩的瑩玉手臂!

  狄素雲方欲發話,龍三公子驀一翻掌,使掌背向上,掌心向下,只見他掌背賁起了五條虯筋,色呈深青,並在剎那之間,轉為暗紫!

  狄素雲從未見過這種功力,既叫不出來歷,也看不透厲害之處何在?

  龍三公子真氣微提,又一翻掌!

  這次卻是掌心向上,整隻手掌,都變成赤紅如血的看來可怖的色澤!

  狄素雲微感慚愧地,皺眉笑道:「三哥這是什麼功夫?是『五毒硃砂掌』?還是『太陽神爪』?……」

  龍三公子不等狄素雲話完,便自微笑說道:「賢弟不必亂猜,這是武林罕見的家傳獨門煞手,名叫血……」

  他剛剛說到這個「血」字,漠漠水雲以內,又有行前所聞的歌聲傳來,這次卻唱的是:

  「血!血!血!
  劫!劫!劫!
  多少恩仇多少孽?
  順天者昌,逆天者亡,能仁者存,不仁者滅!」

  狄素雲因歌聲入耳清晰,對方必不在遠,遂命舟子催舟,向那片濃密水雲之中,循聲疾駛而去!

  等他們衝入這片水雲之中,卻見有一葉扁舟,其疾如飛地,衝出水雲之外!

  扁舟之上,只有一人,從後看去,除了一頂竹笠,及一件漁蓑以外,根本看不見他的年齡貌相!

  龍三公子見對方有意迴避,遂向狄素雲苦笑說道:「賢弟,若在陸地,我們必不放過此人!但如今是在煙波浩渺之中,他的船輕槳快,倒叫我們無可如何的了?」

  狄素雲覺得那蓑衣竹笠之人,太以怪異,彷彿竟盡知與自己有關隱事,不禁皺眉說道:「三哥,你一向絕頂聰明,花樣極多,如今有沒有方法查出那作歌的來歷?」

  龍三公子搖頭說道:「除非我們能與此人對面相晤,否則卻如大海尋針一樣,哪裡會胡亂猜測得對?」

  狄素雲略一皺眉,方待再發話,龍三公子忽向她搖手示意,要地凝神靜聽!

  狄素雲心神一靜,耳音便靈,聽出極遠之處,又有人語傳來,並彷彿可以辨出,說的是:「紙錢灰指甲,金鏈黑骷髏,令到如人到,江湖鬼見愁……」

  這幾句話兒,對狄素雲的引誘力之大,慌忙一面叫舟子催舟,循聲趕去,一面向龍三公子問道:「三哥,你江湖閱歷,比我多多,可知道這『紙錢灰指甲,金鏈黑骷髏,令到如人到,江湖鬼見愁』等語,是何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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