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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一


  這種高興中的悲哀,就是諸葛蘭自己在服食「紫芝」,功力大進下,才與對崖大漢,打了個秋色平分,如若不然,堂堂「粉黛金剛」,豈非還要在這粗漢手中,栽個跟頭,弄得灰頭土臉?

  她一面心中慚愧,一面卻想問問這大漢究竟是哪路人物?

  於是,諸葛蘭站在崖邊,抱拳一笑,向對崖提氣問道:「朋友,你好神奇的掌法,好雄厚的膂力!可否見告尊名大姓,怎樣稱謂?」

  諸葛蘭因這件爭執,錯處在己,故而語意已相當客氣,但其中仍有未合人情之處。

  因為,既欲問對方姓名,自己便應先報來歷,像這等隱秘自己,問詢別人,多半不會獲得什麼對方所作的滿意答覆!

  果然,諸葛蘭碰了釘子。

  那大漢倒未責怪她未曾先報來歷,只是向諸葛蘭把嘴略撇,狠狠瞪了她一眼,對於她所問之言,不加理會。

  諸葛蘭討了這個沒趣,自然不好意思重複再問,臉上訕訕地,轉身走去。

  誰知她才一轉身,那大漢卻高聲叫道:「我也是生平第一次碰到你這樣有力氣的人,不想再恨你了!但下次相逢,你若不履行諾言,賠我的鹿酒時,我卻非和你打個你死我活不可!」

  諸葛蘭聞言,知道這大漢也對自己起了惺惺相惜之意。

  但等她止步回頭,要想再復答話之際,那大漢竟已灑開大步,急走如飛,便自轉過山崖,不見蹤影。

  諸葛蘭目送那大漢背影,有點悵然出神!

  她出神之故,自然是驚異這大漢的膂力太強,秉賦太好!

  驀然間,她想起一個人來!

  諸葛蘭忖道:「這身高七尺有餘的粗豪大漢,不知是否就是『十二金剛』中的『神力金剛』孟邦?」

  根據傳聞,「神力金剛」孟邦也是身高七尺有餘,一身上乘橫練,刀槍不入,能夠生裂虎豹,膂力天生,神勇蓋世。

  越想,越像,但斯人已去,傳聞終是傳聞,忖度總是忖度,無法由經過求證,而把這「傳聞」「忖度」,變為事實。

  諸葛蘭悵然回身,一面繼續前行,一面手撫肩頭,果覺傷處業已痊癒,絕無絲毫痛苦!

  這些日來,除了「小倉公」淳于慈的諄諄叮囑以外,方古驤更是時時注意護持,不令諸葛蘭過於勞動,避免肩傷復發。

  雖然是一片好意,頗令諸葛蘭感激,但也著實把這位生龍活虎似的「粉黛金剛」,悶得神氣懨懨,有點百無聊賴。

  如今,肩傷告癒之下,諸葛蘭不禁秀眉雙軒,精神一振!

  但心中高興之間,卻也有點煩惱!

  所謂「煩惱」,就是諸葛蘭自覺這次服食「紫芝」之事,未免受惠太重!

  江湖人物,講究受人點滴,報以泉湧,則自己對於那位「病金剛」焦健,卻應如何答報?

  論錢財,千金可以倒橐,論力量,一劍足以誅仇,但焦健並不需要什麼財物之報,和力量之助,他只是對於自己,發生了一片單思癡戀!

  白髮紅顏,已屬怪談,何況自己心中,早已深深嵌入了「玉金剛」司馬玠的英姿俊相。

  常言道:「酒入愁腸愁更愁」,煩惱之事,也和借酒澆愁一般,會越想越覺煩惱!

  故而,諸葛蘭那兩道剛剛因肩傷痊癒,而展開的秀眉,如今又漸漸發愁。

  「有力誅魑魅,無計遣閒愁」,諸葛蘭信步前行,不知不覺間,又是餘霞滿天殘陽西墜。

  她悚然止步,面呈苦笑。

  因為諸葛蘭弄不清楚,自己這前一段如飛疾騎,後一段悵惘緩步之下,究竟業已走了多遠?

  五十里?一百里?抑或連五十里尚未到?

  她苦笑之下,又不禁有點恨起那「病金剛」焦健來!

  她恨焦健在壁上留言,太以籠統,只寫了「方古驤明夜三更於五十里相待」,卻沒有寫名確實地點。

  換句話說,這種只有縱深,沒有橫廣的情況之下,便是自己恰好走到「五十里」處,也不太容易準能找得著方古驤!

  諸葛蘭止步卓立,向那正銜遠山的紅紅夕陽,看了一眼,雙眉微挑,回身便跑。

  因為如今只近黃昏,距離三更還早,自己為求穩妥起見,只有轉身回去,等到了能確定未超過五十里範圍之處,再復慢慢尋來。

  諸葛蘭原已輕功甚俊,再加上新服「紫芝」,足下簡直如電掣風飄!

  哪消多久,諸葛蘭業已回到適才與那大漢互起爭執之處。

  她站在崖邊,略憶前情,知道此處距離那服食「紫芝」的「七絕古洞」,定在五十里內。

  這時,斜陽匿彩,暮靄漸合,夜網已緩緩罩上大地!

  諸葛蘭一面前行,一面目掃四方,但方古驤若在她目光所及以外,豈非又將錯過?

  皺眉無奈之下,諸葛蘭突然引吭高歌!

  她唱的是:「楚天千里清秋,水隨天去秋無際,遙岑遠日,獻愁供恨,玉簪螺髻,落日樓頭,斷鴻聲裏,江南遊子,把吳鉤看了,闌干拍遍,無人會,登臨意。  休說鱸魚堪膾,儘西風,季鷹歸來?求田間舍,怕應休見,劉郎才氣,可惜流年,憂愁風雨,樹猶如此。倩何人取喚,紅巾翠袖,報英雄淚!」

  諸葛蘭把這闋辛稼軒的「水龍吟」,是用傳音功力唱出!

  這樣一來,方圓里許之內,人人可聞,方古驤若是聽見,便會主動來尋自己。

  諸葛蘭唱完這闋「水龍吟」,未見有何反響,不禁雙眉微蹙。

  就在她正準備再度高歌一曲之際,一條人影,電掠而至。

  來人身裁高瘦,迥異於方古驤的矮胖身形,故而諸葛蘭目光微注之下,便有點大失所望。

  等到對方身臨切近,果是一個約莫三十左右的陌生灰衣書生。

  這書生貌相尚稱英俊,可惜鼻尖微鉤,一雙眼睛,又轉動得太以靈活,遂使一見之下,便覺此人相當陰鷙狡猾!

  諸葛蘭本來立足相待,但見了對方這種貌相,覺得不甚投緣,遂微蹙雙眉,舉步便走。

  那灰衣書生,忽然叫道:「仁兄暫留貴步!」

  諸葛蘭並不停留,邊行邊自答道:「你我風萍不識,何況我又有急事在身,似乎沒有什麼留步必要?」

  灰衣書生加快步伐,跟隨在諸葛蘭的身後,朗聲說道:「仁兄適才於歌聲之中,灌注內家真氣,故意傳聲及遠,卻是為了何事?」

  諸葛蘭因對此人印象欠佳,不愛答理,遂給個釘子,冷然說道:「我高興唱,我愛把自己的歌聲,傳音及遠,但有必要告訴你嗎?」

  灰衣書生果然被這顆硬釘子,碰得一怔,立即改變話題,含笑問道:「仁兄尊名上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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