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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三


  查一溟微微一笑,指着自己的憔悴容颜,向严慕光扬眉说道:“光儿,这些时日,我全副心力,都用在对你培植,根本忘了自己,才变成如此形容枯槁,不似人形,如今你已成材,虽不能断言举世无敌,也决不至于再会引人跑上恒山冷竹坪,把查一溟骂成胡涂虫,难道你还不满足?还不让我安安静静地,为我自己打算打算么?”

  这一番话儿,说得太重,竟使严慕光全身颤抖地,垂头无语!

  查一溟见状,长叹一声,伸手轻抚爱徒肩头,又自含笑说道:“光儿,不是我要赶你离开,只因你若在我身边,我根本无法为我自己着想,或许便将从此憔悴而死。”

  严慕光听查一溟说到此处,赶紧拭去泪痕,陪笑说道:“恩师既然这等说法,光儿便遵命重入江湖,使恩师好自静心珍重!”

  查一溟点头笑道:“光儿这样才对,你只要肯听我的话儿,我便别无所憾!”

  严慕光微笑说道:“恩师最好静静休养,不要离开此处,等光儿参与白龙堆大会之后,便来陪侍恩师,同回北岳!”

  查一溟见爱徒丝毫不知自己寿元将尽,不禁心中微酸,但表面上却不露丝毫神色地,含笑说道:“光儿放心,我决不会离此地,你在白龙堆大会了结以后,便来接我便了!”

  说完,便将那封密函取出,命严慕光贴身藏好,也等白龙堆大会了结后,方许拆开!

  严慕光如命藏好密函,因见查一溟神情憔悴得彷佛已难支持,想使恩师早能宁静休养,遂强忍依依不舍之心立即收拾用物,向查一溟躬身告别。

  查一溟何尝猜不出爱徒这立即告别用意,遂心头又觉安慰,又觉凄凉地,撑持起身,把严慕光送出洞外!

  严慕光强装出满面笑容,躬身下拜,辞别恩师!但才一转身,便忍不住滚滚热泪,夺眶而出,洒落在青衫胸前,赶紧咬牙提气,展动身形,一式“天龙御风”,转化“鸥飘大海”,便转过谷径,离开了查一溟的视界之外!

  查一溟站在洞口,倚壁含笑相看,直等爱徒转过谷径,消失踪影以后,才从双目之中,垂落了精力难竭,此心已慰的两行老泪!

  他这两行老泪,虽然是在安慰中又微复杂凄凉,但查一溟此时却天君朗然无尘,心湖平静无比!

  严慕光踪迹已杳,查一溟目光微扫,对四处风光山色,再作生前的最后一瞥!

  天空白云悠悠,山下血河东流,无论是一片苍苔,一株小草,都含蕴无限生机,只有这位“冷竹先生”查一溟,却自知生机已尽!

  查一溟微微一笑,转身进洞,关好洞口,便即引导洞中壁上流泉,缓缓流到那片已被爱徒严慕光用“荡魔神音”化为碎粉石地之上!

  等到石粉尽湿,查一溟止住流泉含笑仰卧在已湿石粉中央,双目微阖,便告气绝!

  已湿石粉,自然承受不起人体重量,查一溟的遗体,遂渐渐往下沉去!

  坑深四尺,等到人沉坑底,坑上石粉自合,这位“北岳大侠”的音容笑貌,遂告永诀尘寰,长眠在这别出心裁的奇异石椁以内!

  查一溟既死,故事自然转移到他舍命成全,期以厚望的严慕光身上!

  严慕光转过谷径,驰出好远,终仍忍不住地,驻足回头,想再对恩师看上几眼。

  这种动作,只是他心中痴想,峰回路转,石壁参天,却那里还能看见查一溟深含慈爱的憔悴容貌!

  严慕光凄然无奈,颇想回头再复与恩师聚上几日,但又恐扰得恩师无法静养,遂只好目中泪光潸然地,向前信步走去!

  眼前是一片寒潭,潭水清澄,可以鉴人毫发!

  严慕光临潭顾影,见自己左半脸与右半脸美丑截然的一副怪相,不禁又觉好笑,又觉心酸,暗想师傅偏偏不曾把自己右半边面颊,也自毁掉,留下这半面容光,反倒徒令人时添惆怅!

  感慨一番以后,问题又上心头!

  在时日方面,因须赶赴白龙堆大会之故,查一溟师徒曾加记载,知道是冬月将终,腊月未到!

  但行程方面,却使严慕光大感惶惑,何去何从?无法决断!

  因为明年清明,虽在三月十二,距离目前,约莫还有四个半月,但行动之间,必须控制途程,不能过分走远,以免万一有所耽延,来不及赶到白龙堆上,参与群雄大会!

  尤其恩师把自己容貌毁去之意,便在使自己奋扬壮志,斩断情缘,而行动之中还须避免与曾对自己留情的几位红妆知己见面!

  严慕光有了这些意愿,遂在这寒潭左右,信步徘徊想不出究竟应该是往东西?还是往南北?

  徘徊难决之下,潭边忽又出现一人!

  这人,是位风度翩翩的貂裘公子!

  他是从东南方血河下游,缓步走来,颇像是沿着这条流势不急的潺潺血河,眺览阿尔金山冰天雪地的雄伟影色!

  严慕光心中雪亮,知道山径崎岖,加上冷封雪积,倘若身无高明武学,那敢独自游行?这貂裘少年休看风流儒雅,文质彬彬,定也是位具有不凡身手的武林人物!

  貂裘少年,是从一角峰壁之后转出,他蓦然瞥见严慕光时,因只看到严慕光右半边未被变容的俊美脸庞,遂长揖为礼地,含笑说道:“仁兄独游寒山,真好兴致!尤其背后这张金弓,绝非俗物,定然是位称雄西域的射雕手了!”

  严慕光是侧面向人,用眼角余光,微瞥以下,觉得这貂裘少年,面貌虽然陌生,但语音举止,却似从陌生之中,又复略略含有一种似曾相识意味!

  对方既然彬彬有礼,又夸赞自己背后金弓,严慕光遂把那张“阴沉竹”所制的金漆宝弓取下,转过身来,抱拳还礼,含笑说道:“兄台法眼无差,这张金弓,确还不俗,但‘射雕手’之誉,却愧不敢当!因为小弟自得此弓,尚未试用,不知是否射得落西域大雕那等猛恶禽类。”

  严慕光这一转身相向,左半边丑怪不堪,满布蓝靛变黄疤痕的面颊,赫然现出以下,不禁使那位貂裘少年,惊得“呀”的一声,倒退两步!

  严慕光知道对方是被自己的丑怪容貌所惊,不禁愧然笑道:“兄台莫惊,小弟这左半边面颊,是为奇毒所毁,业已无药可医,终身难愈的了!”

  貂裘少年微定心神,抱拳笑道:“仁兄上姓尊名,面容是被何种毒物损毁?”

  严慕光再出江湖之意,本在光扬“北岳”威誉,自然不肯更改姓名,遂应声含笑道:“小弟严慕光,颊上疤痕是被一种其性剧烈的无名毒汗所伤,多承兄台关问,尚未请教兄台是怎样称谓?”

  貂裘少年闻言,扬眉含笑说道:“小弟洪配元,严兄是否被当世武林人物尊称为‘玉笛金弓神剑手’的‘北岳派’严大侠!”

  严慕光“咦”了一声,讶然问道:“兄台怎会知晓小弟贱号?及所属宗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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