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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六


  蠶在彩色光網中飛舞掙扎,人則在擂台之上滾動顫抖。

  所謂的「人」,當然是指那位號稱第一養蠱名家、用元神脫體和蕭冷月拼鬥的苗嶺「天蠶女」。

  「天蠶女」似乎處於一種極度的寒冷之中,她只滾了兩滾,便無法再動,身上則起了一陣一陣難耐奇寒的劇烈顫抖!

  蕭冷月看在眼中,憐生心底,但因早得高明指教,遂根本不理會「天蠶女」身受如何,只一味凝功加強「冰魄神功」所化五彩光球之中的奇寒壓力!

  青色巨蠶起初仍頗兇惡,但過了片刻也就難耐奇寒,全身急抖,漸漸僵直起來。

  再過片刻,巨蠶已不能動,身體色澤也由青轉白,最後成為紫色。

  「天蠶女」更是直挺挺地躺在台上,七竅中微沁血漬,似是業已死去!……

  尤霜嘆息一聲,走到「天蠶女」身邊,從「天蠶女」頭頂長髮之中起下一層紫色蠶蛻,雙手一搓,化作灰飛,並對蕭冷月抱拳躬身,陪笑說道:「蕭姑娘,我姊姊多年所煉元神已告殞滅,道行完全喪失,幾乎無異常人,蕭姑娘能否手下施仁,留她一條命麼?」

  蕭冷月見光網中的巨蠶已然完全僵直,色呈深紫,知曉時間已到,遂點了點頭,微笑說道:「令姊雖未為惡江湖,但養蠱之術終屬邪道,且一經陷溺,自拔極難,如今,我替她除去所煉邪毒元神,從此好好修為,或許反得正果!」

  話完,目光一亮,暗中催動神功,那「冰魄神功」所化的五彩光球突然光華大盛,往中一收,再復旋緊一絞,便把已僵的巨蠶絞成粉碎墜落,光球也收去不見。尤霜向蕭冷月恭身一禮,彎腰抱起那彷彿業已死去的「天蠶女」,縱下水面擂台,走向「萬妙魔宮」之外。

  冉東明雙眉緊皺,欲語又止,用目光示意手下,任由尤霜自去。

  蕭冷月正待下台,「血手西施」樂聖瑤卻站起身形,向台上叫道:「蕭姑娘暫留貴步!」

  她有意炫弄,不縱不離,竟在潭水水面之上虛空舉步,用了輕功中最上乘的,「凌波微步」身法,宛如走康莊大道般,身軀不沉,足底不濕地走上擂台。

  蕭冷月一看便知這位「血手西施」修為深厚,太以扎手,遂含笑問道:「樂前輩有何賜教?」

  樂聖瑤搖頭道:「門戶不同,怎敢當『前輩』之稱?我雖癡長幾年,蕭姑娘也只稱我一聲樂道友吧。」

  蕭冷月方笑了一笑,略一點頭,樂聖瑤又秀眉雙軒,緩緩說道:「我本因所煉『白雪玄功』與狄小珊姑娘的『寒霜絕學』頗有相似之處,才向她指名求會,不想狄姑娘居然吝教……」

  蕭冷月接口笑道:「我狄姊姊或許是另有要事,此刻尚未能到會,等她來時……」

  樂聖瑤嘴角一撇,搖手截斷蕭冷月的話頭,向她揚眉說道:「何必再等狄姑娘呢,『孤星、冷月、寒霜』本就是震撼四海八荒的齊名人物,何況適才我發現蕭姑娘也精於與『白雪玄功』、『寒霜絕學』有異曲同工之妙的『冰魄神功』,則我向蕭姑娘先行領教也是一樣!」

  蕭冷月笑道:「好,樂道友既然早已指名挑戰,蕭冷月縱然明知是秋螢爝火,也只好勉盡所能,敬領高明教益!」

  樂聖瑤本覺對方「早已指名挑戰」之話說得有點奇怪,又見蕭冷月說話之時目注擂台台柱,遂也隨同看去。

  這一看,不禁把這位趾高氣揚,目無餘子的「西施雙聖」之一、「血手西施」樂聖瑤看得呆呆發怔!

  原來台柱上所貼的那張白紙上現在寫的是「血手西施邀鬥寒霜冷月」的字樣。

  這字條乃樂聖瑤所書,寫的本是「血手西施邀鬥寒霜公主」,何時竟被人把「公主」二字削去,改為「冷月」,眾目睽睽,竟無所覺,豈非天下怪事?但樂聖瑤畢竟一代宗匠身分,雖然心中極詫,面上卻絲毫不露驚容,反而向蕭冷月伸手笑道:「蕭姑娘請歸原座!」

  這回,倒使蕭冷月為之驚奇地目注樂聖瑤,詫聲問道:「樂道友,你怎又突然改變主意,不鬥我了?」

  樂聖瑤笑道:「較量功力之道,首先必須公平,蕭姑娘剛用『冰魄神光』絞滅了那條顯然極為厲害的『天蠶神蠱』,真力必有耗損,應該略微休息一陣!」

  蕭冷月剛一搖頭,樂聖瑤又微笑道:「蕭姑娘不必逞強,也不必客氣,且請歸座休息,我也還有一點東西要麻煩大會主人冉魔君,派人在台上先行佈置一下!」

  蕭冷月既然聽得樂聖瑤還要略加佈置,也就不再固執,飄身下台。

  但她一歸原座,便滿面疑詫神色,向玉清師太和馬二憑叫道:「師姊、馬大哥,你們有沒有看見樂聖瑤所書字條上的『公主』二字怎樣改成『冷月』?」

  玉清師太搖頭笑道:「改字之人著實高明,在眾目睽睽之下,居然未露絲毫痕跡,若非月妹向樂聖瑤提起,我還根本未曾覺察呢!」

  蕭冷月目光方一移注馬二憑,馬二憑便含笑說道:「我也沒有發覺什麼跡象,只是覺得那位尤霜姑娘彷彿在貼有字條的台柱之前站過片刻而已。」

  蕭冷月被馬二憑一語提醒,突有所悟,連連頓足道:「哎呀,該死,真正該死!尤霜者,猶霜也。我……我怎麼這樣笨法,當場竟未想起,失之交臂……」

  玉清師太也從蕭冷月的語氣之間聽出端倪,注目問道:「月妹是否認為那『天蠶女』的妹子尤霜,便是你狄小珊姊姊所扮?」

  蕭冷月又把自己上台以後的所有事情都想了一遍,越發確定,點頭說道:「大概不會有錯,只怪我當時好似脂油蒙心,沒想到此事之上。」

  說完,遂把上台以後幾度在耳邊聞得狄小珊的「蟻語傳聲」,叮囑自己以「冰魄神光」幫助「天蠶女」得脫邪惡元神,歸入正道等事,向馬二憑、玉清師太暨其餘群俠細說一遍。

  峨嵋九玄道長笑道:「蕭姑娘的想法極有道理,諸位請想,適才『天蠶女』的元神為『冰魄神光』所制,情況何等危殆,那位尤霜姑娘卻毫不情急,只在一旁靜觀,嘴角間且似還有喜色浮露!」

  馬二憑微微一喟,未作表示,蕭冷月卻向玉清師太說道:「師姊,我仍有件事兒想不明白……」

  玉清師太方欲動問,蕭冷月業已面帶苦笑地皺眉說道:「我狄小珊姊姊的『寒霜絕學』與『冰魄神光』異曲同工,以她的修為,一樣可以替『天蠶女』解決困難,何必定要假手於我?」

  玉清師太笑道:「這問題我已想過,認為狄小珊妹子可能有三種用意!……」

  蕭冷月駭然道:「這真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我連狄姊姊的一種用意都參詳不出,師姊卻已洞曉了三種之多……」

  玉清師太笑道:「我也只是試作猜測,怎能說是洞曉?第一,養蠱之人最重應誓,『天蠶女』必曾立過什麼血誓,非如此當眾施為,不算消災度劫!」

  武當掌教弘法真人首先表示讚佩地唸聲「無量佛」,向玉清師太笑道:「庵主慧眼高明,這第一種猜測,便猜得合情合理之至,多半近於事實!」

  玉清師太略微遜謝,繼續說道:「第二點理由是,『天蠶女』的元神既已與那條青色巨蠶結合,要再分解可能極難,必須有一人以玄功制蠶,一人則以極高功力隔體維護『天蠶女』心神,使她雖受重創,一息不絕!否則,青蠶變紫之際,『天蠶女』早遭慘死,這類極難為的大事,多半絕非獨立能支,狄小珊妹子才會要煩動月妹,協助她成此功德!」蕭冷月又被說服,連連點頭,目注玉清師太,以一種欽佩的神色問道:「師姊的看法太高,小妹佩服無以,但這件事兒的可能性似已被你說完,第三點理由卻又會是什麼呢?」

  玉清師太嘆道:「第三點理由,可能是她借機表明態度,狄小珊妹子設法改動樂聖瑤所書字條,並已抱『天蠶女』遠去,她多半是不會再參加這場論劍大會的了!」

  少林掌門方丈了悟大師聽至此處,唸了一聲佛號,向玉清師太合什問道:「請教庵主,狄小珊姑娘何以不肯明面現身,參與這場大會?」

  玉清師太嘆道:「這事與我這位馬師弟有關,乃是一個『情』字作祟……」

  說至此處,向馬二憑看了一眼,馬二憑相當大方,含笑說道「師姊但講不妨,當著諸位前靠,侃侃直言,也正好表明我對珊妹的心跡。」玉清師太既獲馬二憑的允許,遂把「孤星、冷月、寒霜」之間錯綜複雜的關係,當眾說了一遍。弘法真人聽清經過,含笑說道:「這事好辦,既然狄姑娘仍對馬老弟情深萬斛,只不過要逼馬老弟先與蕭姑娘正名,你們何不從其所願,莫再彼此固執,免得好事多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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