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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〇


  玉清師太看出諸正派長老對馬二憑雙目不睜之舉有點嫌疑,遂唸了一聲「阿彌陀佛」,合掌低聲說道:「各位前輩不必隱憂,我馬師弟前些時受陰人暗害,雙目幾盲,如今因經白天樸、尹一超兩位蓋代神醫調治得宜,又服了『靈石仙乳萬載空青』,業已漸漸復明,不礙事了!」

  這些少林、武當等各門各派首腦的江湖經驗何等豐富,誰都知道「靈石仙乳萬載空青」是眼科聖藥,聞言之下,果然心中立即寬慰!

  馬二憑目開一線,閃射出比電還亮的炯炯神光,抱拳環座一揖。

  他這環揖之舉含有雙重意義,除了道謝諸位長老愛護關懷以外,並由那一線目光中,使諸位長老瞭解他的目力不單恢復,更比常人強了不少。

  果然,目光一掃,群憂盡去,武當掌教弘法真人首先一打稽首,唸聲「無量佛」笑道:「常言道得絲毫不錯,長江後浪推前浪,一輩新人換舊人,馬老弟如此英發,蕭姑娘亦屬人中仙品,但不知你們『孤星、冷月、寒霜』之中的另一位『寒霜公主』狄小珊姑娘,怎麼未見到場?」

  馬二憑在桌下用腳輕輕一碰蕭冷月,蕭冷月知曉是要她答話,遂壓低語音,含笑說道:「啟稟真人,我狄小珊姊姊已到會場,並比任何人來得都早,她因深恐冉東明等有甚惡毒佈置,遂隱身暗中,悄然監視,大概要到必要時才會正式現身呢!」

  「雲龍三現」公孫泰一軒兩道長長壽眉,哼了一聲,怒道:「在這種群雄畢集、正式較藝的場合,冉東明敢用奸謀?……」

  話猶未了,峨嵋九玄道長便向公孫泰接口微笑說道:「公孫兄不可過份信任對方,『萬妙魔君』冉東明技藝是第一流,人品卻未必是第一流,馬老弟、蕭姑娘與玉清庵主昨晚在賓館之中便曾受暗襲,幾乎遭遇毒手!」

  原來由於「紫星」「赤陽」雙劍之故,馬二憑、蕭冷月自覺與峨眉嵋一派結有淵源,遂在見了九玄道長後,便告以昨夜之事。

  公孫泰性情較為剛正,聞得九玄道長轉告馬二憑等昨夜遭遇以後,不禁憤然說道:「那『白衣毒樵』柴斌怎麼如此狠毒下流,少時我要點名找他,單挑一陣!」

  馬二憑抱拳笑道:「公孫老人家不必震怒,『白衣毒樵』柴斌乃是下流惡寇,專靠所養毒物暗中傷人,真正的武學修為能有多少……」玉清師太不等馬二憑再往下說,便自微微一笑,接口說道:「馬師弟有所不知,『白衣毒樵』柴斌若在公孫老人家面前賣弄他那些豢養的毒物伎倆,就越是自取滅亡,死得快了!」

  馬二憑方對公孫泰詫然注目,公孫泰已抱拳遜謝,向玉清師太問道:「玉清庵主,你好像對於公孫泰這點淺薄修為頗有瞭解?」

  玉清師太合什當胸答道:「晚輩久仰公孫老人家盛名,並與崑崙派的『凌波仙子』君小秋交好甚厚。」

  公孫泰哦了一聲,恍然笑道:「這就難怪了,我能夠剋制邪毒的那件東西便是君小秋送給我的。」

  群俠閒談至此,那座相當寬闊、並且極為結實的水面擂台之上,業已有人動手。

  先上擂台之人,是一位獨來獨往的「煙霞遁士」鮑無為。

  他因看見冉東明等主席坐有「紅河血谷」的「五毒兇人」,遂想起多年弟仇,出面向「黃衣毒漁」郭翼叫陣。

  所謂「五毒兇人」是「黃衣毒漁」郭翼、「白衣毒樵」柴斌、「紅衣毒農」項璞、「藍衣毒儒」冷均,和「黑衣毒丐」左君豪,這五人結為兄弟,同居於阿爾金山的紅河血谷之中,中年以後,便少在江湖走動。

  鮑無為之弟鮑有為,修為甚厚,功力頗高,約在十三四年以前遊俠西北,偶然垂釣紅河,竟無巧不巧地與「黃衣毒漁」郭翼共同釣得一尾極為罕見的「金線白鱔」,兩人為白鱔歸屬起了爭執!

  既是武林人物,因事爭執,彼此不讓,當然只有動手過招,以勝負之數作為解決。

  誰知兩人功力相若,棋逢敵手,整整鬥了一日一夜,仍未有高下之判。

  鮑有為正待施展最後殺手,郭翼突然表示放棄,不戰而退。

  「金線白鱔」的價值在血,據說若能生飲其血,對於練武人之真氣內力,可大為增強,幾具脫胎換骨之效。

  可惜,由於鮑有為與郭翼鬥爭的時間太長,這條生命力極強的「金線白鱔」只剩奄奄一息。

  鮑有為得來非易,怎肯暴殄天物,立即殺鱔取血,生飲入腹。

  等到把鱔血飲完,鮑有為突覺臟腑奇脹,方知不妙!

  「黃衣毒漁」郭翼哪裡是甘心退讓,他竟不知利用什麼手段,在鱔血中加了劇毒。

  鮑有為覺出毒力太以凌厲,已知必死無疑,遂回手自點「三元大穴」,希望延命須臾,把遇害經過留書告知胞兄鮑無為,尋找「黃衣毒漁」郭翼,替自己報仇雪恨!

  剛剛勉強把遺書寫完,自點「三元大穴」的效用,已阻不住極為強勁的攻心毒力!

  可憐鮑有為慘哼一聲,臟腑已裂,鮮血從七竅中狂瀉而出,把那封遺書上染滿了令人不忍卒睹的斑斕血漬。

  還好鮑有為臨死前曾以重金托人,這封遺書才經過萬水千山,送到仙霞嶺上,使鮑無為得睹,並知道胞弟死前的慘狀!

  鮑無為手足情深,立即天涯索敵,但「黃衣毒漁」郭翼恰在此時與其他毒樵、毒農、毒儒、毒丐等人結伴歸隱,不再在江湖走動,遂令鮑無為踏破鐵鞋,仇蹤難覓。

  如今,冉東明抱著獨霸武林之心,普發英雄帖,鮑無為雖然不屬任何門派,也算有頭有臉的一流高手,自然接得一份。

  等到了「萬妙魔宮」,獲知「黃衣毒漁」郭翼也在座中,鮑無為那殺弟之仇立熾。

  勉強略進飲食,鮑無為便一躍登台,向大會主人冉東明抱拳說道:「在下自知淺薄,無意爭雄,但卻有樁舊日過節,想借冉魔君大會擂台作一了斷。」

  冉東明當然不能拒絕,含笑點頭,向鮑無為發話說道:「鮑大俠無需客套謙允,請儘管覓人交代,冉東明等也好瞻仰瞻仰絕藝……」

  鮑無為獲得主人許可後,兩道森於利刃似的銳利眼神遂遙注「黃衣毒漁」郭翼朗聲叫道:「在下鮑無為,人稱『仙霞遁士』,敬請『黃衣毒漁』郭翼登台一會。」

  郭翼因覺對「仙霞遁士」鮑無為完全陌生,真還不知道是在何處結過什麼樑子?……

  但人家既已指名相邀,怎能示弱?遂站起身形,黃衣微飄,到了擂台之上。

  他在鮑無為的五尺之前身形落地,雙眉微蹙,拱手問道:「鮑大俠有沒有弄錯?郭翼歸隱多年,這次應冉魔君專函相約,才來看場熱鬧,我與鮑大俠似乎素昧生平……」

  鮑無為冷然接口道:「不錯,我們雖是初會,但舍弟鮑有為昔年卻曾與郭朋友見過一面。」

  郭翼失笑道:「郭某未歸隱前,江湖流轉,閱人太多,對一面之識者,哪裡還記得清楚?……」

  鮑無為臉色沉了下來,冷冷一哼,目中厲芒如電,又接口說道:「有記不得,事情總不會忘記,那條『金線白鱔』應該是罕有之物……」

  話猶未了,郭翼已「呵呵」笑道:「哎呀,郭某真是健忘,當日為了那條『金線白鱔』,郭某與令弟雖略起意氣之爭,但後來郭某心領令弟的功力風神,也就甘心退讓,令弟生飲鱔血,必然功力大增……」

  鮑無為沉聲喝道:「住口……」

  回手入懷,取出十餘年前其弟的那封血書,遞向郭翼,恨恨說道:「舍弟慘遭毒手,早化異物,遺書在此,請你自己看來。」

  郭翼接過血書看了一遍,佯作驚奇地苦笑搖頭說道:「這是莫須有的天大冤枉,令弟不知被何奸人所害,他……他是錯怪我了!」

  鮑無為目注郭翼,哂然問道:「『紅河五毒』專以各種毒技傷人,郭朋友難道竟否認此事?」

  郭翼也一陣狂笑,厲聲答道:「不瞞鮑大俠說,我郭翼兩手血腥,委實殺人如麻,但常言道『捉姦要雙,捉賊要贓』……」

  話方至此,鮑無為搖手接道:「郭朋友既然不肯認帳,無須再往下說,鮑無為向你請教幾手神功絕藝,可使得麼?」

  郭翼點頭道:「既是武林同源,切磋原無不可……」

  鮑無為冷聲道:「不是切磋,鮑無為得說明白一點,這是生死之鬥,我希望你能施展毒技,把鮑無為像我兄弟一般,再來個活活毒死!」

  郭翼陰笑道:「鮑大俠小心一些,也許我會敬遵所命,勉為其難……」

  鮑無為叱道:「別說得太好聽了,郭朋友莫把我當作我兄弟一樣,鮑無為十多年來專研毒學,我知道就在這彼此對話的片刻,你至少已向我用過了三種無形極毒之物!」

  這幾句話兒,使在場無數正邪群雄聽得都為之略感意外。

  冉東明等是驚於「黃衣毒漁」郭翼能在毫無形蹤之下,業已三度用毒,為之紛紛讚佩。

  群俠方面,則叱責郭翼太以卑鄙,蕭冷月更怒形於色,向馬二憑說道:「馬大哥,這等手段毒辣、心計陰惡之輩,不能留他在世上害人,那位鮑無為大俠若不能把郭翼收拾下來,我便去把他除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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