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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八


  玉清師太合掌當胸,閃身後掠到大殿東壁,尹一超拉著白天樸也退到東面壁下,讓出殿中空地,使馬二憑容易騰挪閃展!

  馬二憑不是僅練新學三式,他是把師門秘傳絕學「大羅十三劍」從頭施展,海雨天風,雷鳴電閃,那份沉穩輕靈,那份變化神妙,以及那份凌厲威勢,慢說看得尹一超和玉清師太嘆為觀止,連目無所見,僅能倚仗耳力聽風辨位的白天樸都失聲驚讚,譽為劍術中的無上絕藝!

  馬二憑停劍收勢,先謝過白天樸的讚美,再向尹一超、玉清師太含笑問道:「尹師叔、玉清師姊,你們兩位的觀感如何?」

  尹一超道:「我對『大羅劍』雖欽慕甚久,今日尚係初見,故而完全外行,但是馬賢侄演練起來,精熟流暢,毫無凝滯及斧鑿痕跡,尤其前十劍的威力掃蕩,好似全為後三招鋪路,把一切凌厲殺機和精微變化全聚齊在最後三招之中,以我這大外行的眼力看來,這三招劍法,不單與『大羅劍』異曲同功……」

  話方自此,一直臉色沉重、默默不語的玉清師太,突然插口說道:「不是,不是,絕不是異曲同工!」

  她這一表異議,著實令馬二憑與尹一超、白天樸都為之太感意外!

  在尹一超、馬二憑四道目光詫異的注視之下,玉清師太又復合什當胸,緩緩說道:「因為這就是我昔年見而未練的佛門絕藝『大羅劍』最後三式。」

  尹一超聞言,心中一片驚訝,馬二憑則稍有不同,他對大羅絕學僥倖得窺全豹,心中是又驚又喜!

  玉清師太在他們驚喜交集的暫時沉默聲中,目中微轉淚光,向馬二憑說道:「馬師弟,我……我想再度開棺……」

  馬二憑聞言之下,初頗驚愕,但從玉清師太目中所蘊淚光上猜出端倪,遂加以安慰地搖頭笑道:「師姊放心,棺中屍首雖朽,卻留下朝衣和一頂七品烏紗,可見得棺中人是個男子,並作過什麼官宦!不過再行開棺看看也好,我總覺得我那具劍鞘被掉換得太以奇怪!」

  話完,重開棺木,看見朝衣,看見烏紗,卻看不見「紫星劍」原有劍鞘的蹤影。

  玉清師太去除心中憂慮,證明了棺內並非恩師心如神尼的遺骨,遂淚光一收,向滿面迷惑神色的馬二憑問道:「馬師弟還找什麼劍鞘,你腰間所繫難道已非原物?……」

  馬二憑這才長嘆一聲,把尹一超、白天樸、玉清師太等人去後,自己獨處大殿,夜逢怪異的那段「陰陽論劍」的情況,向群俠詳詳細細地說了一遍。

  尹一超聽完,皺眉說道:「傳劍之人要馬賢侄勤練絕藝,在西崑崙論劍大會上奮勇搏殺『萬妙魔君』冉東明,為你成名,為他報仇,為天下武林除害之請,十分合理,但交換一具劍鞘之舉,卻太以微妙,白老瞎子的心靈沉靜,最善分析推論,你對此有何高見?」

  白天樸苦笑道:「尹老駝子,你又來找我麻煩,『陰陽論劍,白骨傳招』,委實太以神奇,我們在試加分析之前,必須先弄明白兩件事兒……」

  尹一超取出酒瓶來飲了幾口,向白天樸軒眉狂笑說道:「我早知道你這老瞎子的鬼心機花樣最多,說吧,要先弄明白那兩件事兒,我和馬賢侄、玉清賢侄盡量給你解答!」

  白天樸道:「第一件事是人,第二件事是物,我們必須先行確定傳授馬老弟『大羅十三劍』最後三招的究竟是人是鬼?」

  馬二憑、尹一超、玉清師太三人,幾乎是異口同聲地一齊答道:「一定是人!」

  白天樸又道:「既然是人,他能施展『六合傳聲』,借棺傳話,又能使我們不知不覺地在棺材頭上悄然取換劍鞘,則必是位武功曠代的絕世高人!」

  又是同樣的同聲答覆:「不錯!」

  白天樸道:「好,『人』的範圍已可確定,如今再對『物』來試加分析,馬老弟原有劍鞘的品質如何?」

  馬二憑應聲答道:「非金非革,不知為何物所製!除了插劍不裂,以及可容雙劍同匣以外,看不出有何奇處!」

  白天樸想了一想,忽然雙眉一軒,向馬二憑急急問道:「馬老弟,你那具劍鞘之上有沒有鐫鏤什麼奇異花紋?」

  馬二憑道:「劍鞘上確曾鐫鏤花紋,但不太複雜,似是一些無甚意義的簡單圖案,故而我並未加以細看。」

  白天樸嘆道:「馬老弟,你疏忽了,你所認為的『無甚意義』可能是『大有意義』!」

  馬二憑笑道:「白老人家如此分析判斷,莫非以為那具原有劍鞘的鐫鏤圖形之內藏有什麼奇珍異寶?」

  白天樸點頭道:「不是以為,而是確定,我甚至可以指出那劍鞘上所鏤圖形是屬於那類寶物!」

  尹一超獨自又飲了幾口酒兒,在一旁聽得怪笑連聲,插口叫道:「白老瞎子,說你是神,你居然就想進廟享受香火……」

  白天樸失笑道:「我不是故示神奇,是由分析、推理而得出結論。尹兄試想,一位武功曠代、能獨居古廟、與世隔絕的絕世高人,他是不是具有薄珠寶如糞土、視富貴若浮雲的曠達性格?」

  玉清師太唸了聲佛號道:「武功高明的人物,也分入世和出世兩類,以此時此地而論,白老人家的推斷應該不會有錯。」

  白天樸道:「精擅武功的出世高人唯一的愛好只有更高明的神奇功力,故而,我推斷那劍鞘上所鐫的圖案,更以對方傳授馬老弟『大羅十三劍』中最後三式作為交換看來,說不定便是一種比『大羅十三劍』威力更強、更為精奧的神奇劍法!」

  馬二憑此時已知白天樸分析允當,推理得不會有錯,不禁聽得心頭有種怏怏若失之感!

  白天樸看不見馬二憑的神情變化,但玉清師太和尹一超卻看得見,玉清師太突然慧覺一動,揚眉笑道:「馬師弟不必懊喪,我認為你在前途必然還有奇遇!」

  馬二憑苦笑道:「師姊何來這前知慧覺?小弟近些時日以來,或好或壞的奇遇太多,已把我弄得大為頭昏腦脹,有點聞而生畏了呢!」

  玉清師太擺手笑道:「不必,不必,馬師弟大可不必聞而生畏,我所說的一定屬於好的奇遇!倘若再假設得大膽一點,我認為馬師弟在近兩日間還會獲得另一種劍法絕藝!」

  馬二憑苦笑道:「師姊是否認為還有第二次『陰陽論劍』?」

  玉清師太道:「一定有,但第二次是否仍叫『陰陽論劍』卻說不定,假如馬師弟的運氣稍好,流年已轉,則下一次的奇逢。我或可大膽假設為『鴛鴦論劍』!」

  馬二憑一驚道:「『鴛鴦論劍』?師姊此話何來?」

  玉清師太笑道:「馬師弟回想一下,在陝西靈官廟內獲得這柄『紫星劍』時,前輩仙俠曾在一方白絹上留有偈語,馬師弟還記得麼?」

  馬二憑稍一回想,應聲說道:「得之者馬,竊之者牛,星陽合運,福慧齊修!」

  玉清師太點頭笑道:「對,是這幾句偈語,尹師叔與白老人家總該聽得出『福慧齊修』乃指夫妻和美,則我認為下一次或許是『鴛鴦論劍』的假設,就不算太大膽了!」

  尹一超笑道:「玉清師太認為是誰?是蕭冷月?還是狄小珊?」

  玉清師太根本不加什麼思索,便自應聲答道:「假如真是她們二人之一,則必係狄小珊,一來她愛弄狡獪,二來她為了暗地追隨、考驗馬師弟的人品心性,曾在易容暨變幻語音等方面下過苦功,換了蕭冷月時,馬師弟必可立即聽得出她的語音,她也沒有必要行蹤詭秘地和馬師弟避而不見!」

  馬二憑好生感慨地長嘆一聲道:「師姊,你好像分析得頗有道理,但狄小珊對小弟暗加考察已久,她應該知道我對她的真摯感情絲毫未變,仍與當初金風玉露、互結深盟時完全一樣,不必再和我這樣躲躲藏藏的吊胃口,開玩笑了!」

  玉清師太看了馬二憑一眼,唸聲佛號,正色搖頭說道:「馬師弟,你不要冤枉狄小珊,她對你雖然躲躲藏藏,但卻用意甚佳,絕非吊甚胃口,開甚玩笑!」

  馬二憑詫道:「用意甚佳?師姊認為她這些故作神秘的舉措有什麼甚佳用意?」

  玉清師太笑道:「這就叫當局者心迷意亂,袖手者才是高棋,狄小珊之所以暫時躲躲藏藏、不肯和你正式相見之意,全是為了蕭冷月,馬師弟試想,狄小珊若與你再修舊好,重續前歡,則蕭冷月絕不會再作攪局之人,她便會獨自隱遁,去往北天山深處,淒清對冷月,含淚嚼相思的了!」

  馬二憑聽得方自雙眉深鎖,心中一驚,玉清師太又復含笑說道:「故而,我揣度狄小珊的心意,是先等你與蕭冷月正了名份,或有了什麼既成事實,然後她才正式出面,使『孤星、冷月、寒霜』成為一副愛的連鎖,三位一體,齊修福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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