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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三


  秦盼盼似乎咬了咬牙,低聲自語道:「怪不得……」

  馬二憑詞鋒犀利,不肯放過對方,絲毫無漏洞地接口問道:「秦姑娘,你這『怪不得』之意……」

  秦盼盼閃躲不開,只得苦笑答道:「怪不得我金二妹一名貼身心愛使女無緣無故地突告嘔血慘死,原來竟是元神被殲……」

  她覺得不好意思再說下去,遂轉過話頭笑道:「馬大俠,我們言歸正傳好麼?你還沒有說明,為什麼要我金冷月二妹改名?」

  馬二憑朗聲道:「因為『冷月仙娃』是我好友,我便想請金姑娘改掉『冷月』之名!」

  秦盼盼咦了一聲道:「江上清風,山間明月,耳得為聲,目遇成色,可謂高雅共適!又道是『風月無今古,林泉孰主賓』?為什麼『冷月仙娃』竟如此霸道,要獨佔『冷月』二字?」

  馬二憑冷笑道:「秦姑娘請注意你所說的『高雅共適』一語,冷月孤星,雅者共適,當然可以,可惜金鼎峽並非高雅之地,金姑娘更非高雅之人,『冷月仙娃』雖未主動表示,我馬二憑卻已為了好友清譽不容玷污,特地獨闖龍潭,批鱗失禮,要請金姑娘委屈的了。」

  這番話兒,說得太直太重,等於是當面罵人,點燃了導火索兒!

  秦盼盼默默不語,凝望馬二憑有頃,居然強壓下一口怒氣,媚態十足地「格格」笑道:「馬大俠,你……你好高傲的性格,好大的臉兒,但卻有點過份瞧不起秦盼盼、金冷月,和這頗曾經我姊妹苦心營建、意欲在此開府、與舉世豪雄一較長短的金鼎峽了!」

  馬二憑道:「一般武林人物或許對金鼎峽視若森羅地府,但馬二憑卻意氣如雲,肝腸似鐵,常言道:『不是猛龍不過江』……」

  秦盼盼突然消散了眉間隱壓的那點怒意,手指前方,嬌笑說道:「好,『龍鳳軒』已到,我金冷月二妹正在階前恭迎,倒看是馬大俠這條過江猛龍駕得了她那隻不羈彩鳳?抑或金冷月那隻不羈彩鳳馭得了你這條過江猛龍?龍鳳艷會,必然精采煞人,我秦盼盼暫作旁觀,要看上一場精采好戲了!」

  馬二憑自入金鼎峽以來,處處以言詞挑釁,故作高傲,便是想引起爭鬥,絆住秦盼盼、金冷月兩名首腦人物,使玉清師太便於在暗中查察真相,設法把秦盼盼稱係她同胞妹子的秦黛黛救出險境!

  故而如今聽得金冷月已在迎客,秦盼盼又願作旁觀,正中心意,遂向秦盼盼手指之處,注目看去。

  左前方兩三丈外、花木扶疏的一片潭水之側,建有一座兩層樓的精雅竹軒,金冷月一身綠衣,恰與四外翠竹輝映,正側立階前,含笑佇候。

  這地方像是文人雅士款待知己密友的詩酒談心之處,哪裡像是武林爭鬥之場?由此表現,以及秦盼盼一聞自己名號立即駕車相迎的舉措看來,這兩個魔女對於「瘦馬書生」確似未含敵意……

  眼看潭水前橫,路徑已仄,馬二憑便向秦盼盼含笑說道:「秦姑娘,地頭已到,金姑娘也在軒前迎客,我們該下車了!」

  秦盼盼失聲笑道:「馬大俠文武兼質,果然比一般江湖武夫多了令人傾倒的書卷之氣!雖然俠腸傲骨,滿懷敵意而來,仍能保持一份應有的禮貌!……」

  她駕車之術相當精湛,馬兒又經過訓練,手中絲韁略帶,「七殺香車」的四輪立停,人也輕輕飄落潭邊一座九曲朱橋之上。

  金冷月綠衣微閃,從丈許外一掠而至,向秦盼盼詫聲問道:「秦姊姊,你說什麼?馬大俠對我們滿懷敵意?……」

  秦盼盼微笑道:「可能要把我暫時除外,『瘦馬書生』隱跡已久,這次重出江湖,光降金鼎峽,居然是為你而來!」

  金冷月把兩道充滿嬌媚妖艷而微帶碧芒的目光一注馬二憑,似乎立被他那翩翩奕世、俊美英挺的風神吸引得一瞬不瞬!

  幸虧馬二憑風流蘊藉,在脂粉群中打過滾兒,見慣陣仗,才能泰然置之,否則真會被金冷月這等出神凝視看得面紅耳赤!

  凝望有頃,金冷月方收回目光,側顧秦盼盼,意似不信地問道:「秦姊姊,你不是在說笑話吧?他……他……他真是為我而來?」

  馬二憑雖然意存挑釁,仍然不失禮貌,向金冷月抱拳說道:「正是,馬二憑今日之來,可能有對金姑娘相當得罪之處!」

  金冷月又向馬二憑狠狠盯了兩眼,突然揚眉嬌笑問道:「馬大俠,我們以前沒有見過面吧?」

  馬二憑自然不能說出自己是馮多心化身之事,遂點頭道:「尚屬初會……」

  四字方出,金冷月便接口笑道:「那我們定是前生有緣,否則怎會有一見如故,似曾相識之感?」

  馬二憑雖然倜儻,卻也被金冷月這種毫不含蓄的大膽之言,弄得好不發窘!

  金冷月幽幽一嘆,飄送一瞥眼波,轉面向秦盼盼搖頭說道:「其人如玉,其膽如天,聽說還其技如神!秦姊姊,金冷月生平僅見如此人物,慢說他對我只是失禮得罪,就是要我一顆心兒,我都肯親手挖出送給他的了!」

  好,才一見面,便是比任何武林絕招都要厲害百倍、甜言蜜語的柔情攻勢!

  秦盼盼笑道:「二妹表錯情了,馬大俠大概既不會要你的心,也不會要你的命,只會要你的名……」

  金冷月一怔道:「要我的名?……」

  秦盼盼點頭道:「我既沒有說錯,你也沒有聽錯,正是要你這『冷月』二字之名……」

  金冷月愕然皺眉,正欲發問,秦盼盼又向馬二憑伸手笑道:「臨風對立,殊非待客之道,不論有甚話兒,都可慢慢敘談,馬大俠請入『龍鳳軒』吧!」

  馬二憑目的便在絆住秦、金二人,把時間拖得越長越好,聞言之下,便毫不猶疑地向軒中大步走進。

  除了軒門所雕的一龍一鳳,和「龍鳳軒」之名略顯俗氣以外,軒中一切陳設竟均恰到好處,可稱明窗淨几,高雅出塵,足見秦盼盼或金冷月,雖是兇邪一流,胸中著實頗有丘壑!

  尤其有件擺設特別引他注目那是一瓶花。

  花,不足奇,只是幾枝黃菊,幾朵玫瑰,和一兩枝劍蘭,但色澤選擇得調和已極,或長或短,高低無差,加上幾片不知名的巨葉作為陪襯,便構成一種極為賞心悅目的美麗畫面!

  馬二憑注目之故,不是迷於畫面美,而是驚於畫面熟!

  他絕對在另外一處地方看見過這麼樣一瓶花,但偏偏靈明忽蔽,想不出確實地點!

  這時,金冷月業已揖客就座,非常湊巧,她就把馬二憑讓座几側,可以對那瓶花一親芳澤,盡情欣賞!

  馬二憑稱謝落座,目光仍未離開那瓶花兒,腦中也自不斷思忖,何以似曾相識之故?

  驀然間,金冷月銀鈴似的語聲打斷他的思路,金冷月仍是帶著嬌笑問道:「馬大俠,我是急性人,忍不住要向你請教,你為何要我的名?不許我叫金冷月呢?」

  馬二憑暫時從那瓶構圖美妙的插花之上收回目光,移注金冷月道:「金姑娘,以『孤星不孤』、『冷月不冷』、『寒霜不滅』三絕招威震江湖的『孤星、冷月、寒霜』中的『冷月仙娃』是我好友,我遂想唐突金姑娘,請你莫用『冷月』二字,改個別的芳名!」

  金冷月訝聲道:「為什麼呢?她叫她的『冷月仙娃』,我叫我的『金冷月』,這有什麼關係?常言道:『風月無今古,林泉孰主賓?』難道連姓名都……」

  馬二憑的劍眉方挑,秦盼盼卻已在一旁接口,向金冷月含笑道:「金二妹,這道理可以由我來代為解答,在馬大俠的眼內,金鼎峽並非善地,金冷月不是正人,他遂不許你用『冷月』二字玷污了他知心好友『冷月仙娃』的俠名清譽!」

  這番話兒說得直率異常,毫不委婉,尤其其中的「不許」「玷污」等字樣,更是充滿挑撥的意味!

  在馬二憑上次來此的印象之中,似覺金冷月陰損兇狠無比,遂把兩道眼神緊緊盯在她臉上,看她是怎樣發難!

  誰知金冷月居然毫不動怒,只向馬二憑嫣然一笑,並點頭說道:「馬大俠,你說對了,金鼎峽確非善地,金冷月也不是正人,故而,我願意敬遵台命,不用『冷月』之名,但卻有一個小小的條件,馬大俠可容許我說出來麼?」

  常言道:「有手難打笑臉人。」逼人改名,乃是極大的侮辱,金冷月竟毫不計較,仍然笑臉相向,卻教馬二憑如何能夠再說甚過份之語,或再做甚過份之事?……

  他只得點頭說道:「金姑娘有甚條件,儘管提出,你便要用十斛明珠換你一名,馬二憑也盡量辦到!」

  金冷月嬌笑道:「我不要十斛明珠、千兩黃金的以寶換名,我只要以名換名!」

  馬二憑不解道:「什麼叫『以名換名』?」

  金冷月向馬二憑飄過一瞥媚蕩的眼波,雙露梨渦,嫣然笑道:「人生在世,不能無名,馬大俠既不許我用『冷月』二字,你就該替我起個別的名兒,這是在情理之中,不過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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