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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


  馮多心被玉清師太一言提醒,悚然失驚,劍眉深蹙說道:「庵主一言醒迷,待我冥心內視,在五臟六腑、奇經八脈之間,仔細搜索一遍。」

  玉清師太笑道:「若能及早知曉,應付的時間便較從容,免得措手不及!馮施主請即刻施為,『心靈鏡』必須百慮齊蠲,最忌塵擾,貧尼願為施主護法。」

  全是武林俠義,無需多作客套,馮多心只向玉清師太微一拱手示謝,便自走入她適才現身的小林之內。

  玉清師太一甩「滌塵玄拂」,把拂尾搭向左腕,也在林口盤膝坐了下來。

  因地屬翠眉峰頂,這片小林後面是片猿猱無法上下的百丈峭壁,玉清師太只要守住林口,不放任何人獸入林,便不會使馮多心受到滋擾。

  天光漸透,曙色熹微,玉林師太聽出林中已有動靜,遂含笑問道:「馮施主大功告成了麼?但願秦盼盼姑娘對你的關切之語,乃是過慮……」

  一語未畢,馮多心已緩步出林,向玉清師太搖頭說道:「不是過慮,我經過冥心細搜,發現在丹田之間,的確有點奇怪的東西悄然隱伏!」

  玉清師太站起身形問道:「是不是奇異毒力?」

  馮多心苦笑道:「不是,我用真氣逼毒,逼它不動,又用『三昧火』欲加煉化,反而弄得它似欲由僵而活,蠕蠕而動起來,遂使我悚然而止,不敢造次!」

  玉清師太呀了一聲說道:「這樣看來,果被貧尼不幸言中,馮施主真是中了苗疆蠱毒暗算!但我們自離酒肆,進入商山金鼎峽以來,全是三人一齊行動,怎會只有馮施主一人中了蠱毒?」

  馮多心道:「剛才我業已想過,明白了其中奧妙!金冷月定然是把蠱毒散佈在『烏心商鼎』周圍,只要力能舉鼎之人,便會遭受這毒辣暗算!」

  玉清師太唸聲佛號道:「對!這一著棋高!舉得動三千八百六十二斤的『烏心商鼎』之人,必是蓋世英雄,難鬥的勁敵,金冷月用此陰毒手段,暗中制敵,真是出人意料,省事省力!」

  馮多心憬然道:「這樣看來,秦盼盼可能也是中了蠱毒,受人脅制,才被金冷月奪去金鼎峽的基業?」

  玉清師太嘆道:「馮施主仁心俠膽,老是關切別人,金冷月顯然尚有利用秦姑娘之處,縱令受制,也暫無危險,目前還是先顧自己,我陪你走趟龍駒寨吧!」

  馮多心滿面感激的神色,向玉清師太抱拳恭身,深施一禮說道:「庵主關切之情,馮多心銘感五中,但我對庵主卻有樁不情之請!」

  玉清師太一笑,目注馮多心道:「馮施主是想獨赴龍駒寨,要把貧尼留在此處,試試可能查探出秦盼盼姑娘的身分之謎,或對她有所幫助麼?」

  馮多心笑道:「庵主慧眼高明,真是無微不矚!」

  玉清師太頗為關切地向他看了一眼,嘴皮方動,馮多心便也已猜出她的心意,陪笑說道:「庵主請放寬心,承蒙庵主提醒,命我以『心靈鏡』功力察出丹田有異,毋須等到三日發作之期,加上龍駒寨又離此並不太遠,馮多心必可於期前趕到,絕不會有甚危險!我們盡可分頭辦事,只消約個見面之處便可。」

  玉清師太知他身懷絕藝,功力通神,委實用不著自己隨行加以照拂,遂想了一想說道:「這樣吧,馮施主縱令尋得什麼『瞽目神醫』白杖翁,但療祛蠱毒,也必略費手腳!你就在龍駒寨白杖翁處靜心休養,貧尼於三日至五日之間,趕去與你相會。」

  馮多心微有不安神色道:「又要勞動庵主大駕……」

  玉清師太笑道:「這算什麼勞動?如此見面,既可使馮施主安心祛蠱,又可避免彼此途中的萬一參差,就看貧尼能不能利用這三日光陰,查出些蛛絲馬跡,以向馮施主繳卷的了!」

  馮多心道:「秦盼盼姑娘似乎有甚難言之隱……」

  話猶未了,玉清師太便自點頭接口說道:「我也有所察覺,故而打算先從側面偵查,然後設法把秦姑娘引出,單刀直入,對她探詢,以兩種資料互一對比,或可稍明真相!」

  馮多心大喜,向玉清師太合掌一拜道:「以庵主的高明藝業暨慈悲佛力,此舉必有所成,馮多心就此告別,敬在龍駒寨內恭候佛駕!」

  玉清師太含笑點頭,但忽又想起一事,向馮多心笑道:「馮施主,貧尼有樁事兒日間未及相問,你在以絕世神功熔金舉鼎之前,彷彿曾默記那鼎腹古篆,莫非……」

  馮多心笑道:「庵主此問,足見高明,但請恕馮多心略弄狡獪,等龍駒寨相見時,再復揭開謎底,庵主到時也就可以明白我的一片苦心!」

  人家既然如此說法,玉清師太怎好意思立即追問,只得含笑頷首,與馮多心又告暫別。

  龍駒寨在商縣與商南之間,昔傳項羽所乘之龍駒「烏騅」產於此處,因而得名。

  地傍丹江,有水運之利,商賈頗盛,遂為陝南重鎮。

  馮多心因白杖翁號為「瞽目神醫」,多半不居市里,隱在山林深處。

  遂先入酒樓,向習慣上愛管閒事、識人最多的店小二們試加探詢,果然得知這位「瞽目神醫」家住商山深處,門植一柳,極易辨認,但其人性情怪異,鎮日課孫煮藥,極少與世人往還。馮多心問清地址,便去往商山。那白杖翁的三間茅屋,便在山腳,院落寬敞,一柳當門,但兩扇柴扉卻緊緊關閉。

  馮多心才到門前,尚未扣扉,便聽得茅舍中有人說道:「門外何人見訪?老朽近日心緒不佳,拒見外客,一切友好,均請宥諒為幸!」

  馮多心從那蒼老的語音暨自稱「老朽」聽來,知道這發話之人,就是被稱為「瞽目神醫」的白杖翁。

  一來,他身中蠱毒,受秦盼盼指點,非找這位「瞽目神醫」祛解不可,二來又聽出對方語音中確實流露出有甚重大心事。根據所聞,白杖翁是祖孫二人相依為命,老人既然憂急,問題必在幼孫,並可斷定憂急的原因,非傷非病。

  因為是傷是病,白杖翁身為神醫,必可著手回春,既是傷病之外的憂急情事,自己以一身絕藝,或可助其一臂之力?像馮多心這等武林奇俠,生平怕受人恩惠,既覺先有對白杖翁效力的機會,自然不單不在門外止步,反而推開柴扉,走進院落。

  茅屋中的蒼老語音似乎頗為震怒,厲聲喝道:「來人怎不止步?再若向前,休怪老朽要把你當作對頭,有所得罪的了!」馮多心邊自走往茅屋,邊自含笑說道:「老人家,在下是一片好心,期對老人家憂急之事,有所助益……」

  一語未畢,金芒電閃!

  共有九線金光自茅屋之中飛出,分上中下三路,把馮多心的身形密密罩住!

  馮多心何等經驗,一看便知道那是醫家用來針灸的「雷火金針」,遂微一伸手,把九線金芒一齊抄住!

  凡屬盲人,聽覺必然極聰,茅屋屋中的蒼老語音驚道:「一手能接九針,尊駕果非常人,看來我祖孫大概運數已終,合當命盡今日!」

  馮多心笑道:「老人家怎不相信我言,在下毫無惡意,我是受人指點,有事相求,老人家定然就是被稱為『瞽目神醫』的白杖翁吧?」

  這時,他已走到茅屋的門前,卻止步不肯貿然入內。室中一個鬚髮微白的葛衣老叟,手拄一根白色木杖,滿面愁容,苦笑說道:「尊駕來得不巧,若在平時,只要有友好引介,老朽自當一效綿薄,但如今卻愛孫命危,己身難保,哪裡還有心情……」

  馮多心不等對方話完,便自咦了一聲,詫然接道:「老人家乃曠代神醫,令孫有何傷病,均不難指下回春……」

  手拄白色木杖的葛衣老叟苦笑道:「我孫兒非傷非病,是中了一位武林惡魔的獨門截脈手法……」

  話方至此,馮多心揚眉笑道:「老人家請放寬心,在下對當世武林之中各門各派的手法,泰半均曾涉獵,或許能為令孫度厄消災,也說不定?」

  葛衣老叟聞言,臉上微現喜色,翻著兩隻天生瞽目的白果眼兒,向馮多心問道:「尊駕怎樣稱謂?是我哪位友好引介前來?」馮多心道:「在下馮多心,引介人是秦盼盼姑娘……」葛衣老叟悚然一驚,微退半步問道:「秦盼盼,是不是『地獄三魂』中的『七殺兇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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