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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


  萧三瞠目道:“此话怎讲?金老弟莫和我打甚玄机,我如今已被‘红斑人豹’鲍南山气糊涂了,简直毫无灵机,像个笨蛋!”

  金不换笑道:“小弟认为,我们在江湖中尚具薄名,鲍南山所化身的红衣蒙面人,既想对付我们,必会略费心思,不至于像对付一般人那样,把奇毒下在酒内,避免我们入口便知,容易觉察解救……”

  萧三深以为然,点头道:“对,有道理,我确实低估自己,结果白费力气,竟从脚心逼酒,而使自己仍然中毒,成了个大大笨蛋。”

  金不换继续笑道:“小弟有鉴及此,遂把酒儿放心大胆的一倾而尽,但那支持杯右手,却功力早聚,化肉为铜,并暂时封闭了通心血脉!”

  萧三恍然道:“这样说来,毒是涂在酒杯之外?……”

  金不换点头笑道:“正是,萧兄凝聚真气,从脚心慢慢逼酒之时,也就是鲍南山在酒杯外所涂奇毒,乘虚而入,从你手指上沿臂攻心之际!”

  萧三“呸”了一口道:“倒霉,我还有一项问题……”

  金不换看着萧三那张充满气愤尴尬的怪脸,含笑问道:“萧兄是问我万一把事料错,杯中之酒果真是穿肠毒药,却又如何平反那难堪局面?”

  萧三一声苦笑,对金不换双翘姆指说道:“金老弟,你的智慧之高,和反应之快,委实令我这老酒鬼,万分钦佩!”

  金不换笑道:“其实这答案太以简单,常言道:‘防前须顾后,当左莫忘右’,在我右手化肉为钢,防范杯外涂毒之际,左手便握有一粒解毒灵丹,只要舌上有异味,腹中稍有异感,便立即服食下喉,仍足消灾解厄!”

  萧三诧道:“金老弟能解鲍南山这等阴损之人的秘炼奇毒?”

  金不换笑道:“那‘玉面飞狐’胡小庄自称无药可解的独门毒物‘天狐勾魂臭’,和‘蚩尤迷神雾’既能被我祛解,‘红斑人豹’鲍南山的一点用毒伎俩,大概也不例外!”

  萧三“哎呀”一声,摇头惭笑道:“我真是灵光蔽昧,竟忘了老弟是一位学究天人,胸罗万有,并特别神于岐黄的绝代奇客……”

  一面说话,一面酒瘾发作,取过葫芦,“咕噜”的灌了几口!

  金不换笑道:“萧兄已中奇毒,怎么还敢饮酒,难道不怕酒催毒力,易于攻心么?”

  萧三轻笑道:“金老弟,我不会长期糊涂,如今已然清醒,你这位圣手神医,既给我服过一粒丹丸,我怎会还怕鲍南山的奇毒,能在我腹中作怪!”

  金不换正色道:“萧兄,请记住,今夜我们是两人同行,才可在饮那两杯酒儿之上,与鲍南山互相逗弄,赌赌心机,若是只有一人,便决不能如此冒险,把生命孤注一掷的呢!”

  萧三听得惑然苦笑道:“老弟又是玄机……”

  金不换摇头道:“不是玄机,只是推理!”

  萧三暂停饮酒,目注金不换道:“金老弟,请你把这项理由,推上一推,我老酒鬼委实弄不明白‘两人同行’与‘一人独行’,会与对方的用毒伎俩,发生甚么微妙关系?”

  金不换笑道:“这关系确实相当微妙,因为鲍南山对我们‘两人同行’,一定用缓缓发作之毒,若是只对一人,他多半要用立即发作之毒!”

  萧三一时之间,仍未能完全了解,方一皱眉,金不换含笑又道:“萧兄请想,我们二人,不会同时饮那毒酒,定有一先一后,倘若先饮之人,立即发作,未饮之人,怎肯继续上当?并必愤怒填膺,非竭尽所能地,与那只‘红斑人豹’拚死一战不可……”

  萧三瞿然道:“对,尤其鲍南山拿不准你我之间,谁先上当?假如是你,他还可以和我周旋周旋,假如是我,他绝非你敌,老弟盛怒之下,那张‘红斑豹皮’,多半会变作‘江湖败子’的‘血披风’了。”

  金不换道:“由此可见,他对付‘两人同行’,非用缓慢发作的毒药不可,对付一人,则无此顾忌,剧烈毒品,往往入口封喉,我若再自作聪明,想和对方赌其心机,坦然举杯饮酒,可能纵有灵药在手,也未及取服,岂不死得冤枉透顶?”

  萧三连连点头,对金不换智慧判断,好生佩服!

  金不换笑一笑道:“总而言之,像‘红斑人豹’鲍南山这等老奸巨猾,必然算计极精,凡事未虑胜,先虑败,为他自己预留安全退步,像刚才我虽诈作中毒,并发出轻不一用的‘买命金钱’,也不过只中副车,杀掉了他门下的一只‘黑豹’而已!”

  “嗡……飕……”

  这是弓弦猛振,长箭横飞之声!

  星月光芒之下,一条箭影,从远处破空而至。

  不过内行人一看便知,这箭儿射得比金不换的头顶略高,显然不含敌意。

  金不换猿臂轻伸,一把便将那根长箭抄住!

  果然,那只箭儿没有箭镞,却在近箭尾处,用粉红色的丝线,系着一只同色香囊。

  金不换目光注处,眉头立皱。

  萧三笑道:“金老弟,你皱甚么眉,这只香囊,总该是女儿家的贴体之物,赠囊人必系一位倾城倾国的绝代红妆,不会再像忽男忽女万分神秘的殷世官那样扑朔迷离,叫人雌雄难辨!”

  金不换苦笑道:“萧兄莫要取笑,这香囊中还盛有别的东西!”

  萧三酒隐又犯,咕嘟嘟地,饮了两口,说道:“是什么东西呢?金老弟对于我这老酒鬼,无须避忌,不妨把香囊中的旖旎风光,予以泄漏!”

  金不换面含尴尬苦笑地,解开丝线,取下香囊。

  囊中是颗姆指大小,生成人头模样的黑色珍珠,珠外却裹着一张锦笺。

  金不换不看黑珠,先看锦笺,口角笑容,随着目光移动,渐渐浮起。

  萧三自然立即发现,诧然地问道:“有甚么天大喜事,竟使金老弟看得这般高兴呢?”

  这时金不换已看完笺上之语,随手递过,含笑说道:“我笑萧兄又走眼了,这赠我香囊之人,不是什么倾城倾国的绝代红妆,而是一位风流潇洒的翩翩公子!”

  萧三疑信参半,接过锦笺一看,因为笺小字多,写的是针尖细楷,但那笔“灵飞经”的字体,依然秀媚无伦,写的是:“仆对兄,未曾识荆,已接光尘,萍水生缘,倾倒备至!

  “本拟千里相随,择一环境绝佳,而无任何俗物滋扰之处,与兄执手订交,唯晴空霹雳,突震当头,有重大私事,亟待处理,不得不率红绡、白苧二婢,匆匆别去。

  “‘黑美人珠’,为仆随身所佩,敬以相赠,聊表寸衷!

  “此珠,乃仆信物,江南江北,尚具薄威,兄如不弃,佩饰襟前,可保一切魑魅豺狼,见即远遁,决无人敢扰‘江湖败子’之南游雅兴!

  “赠君美人珠,与君于太湖,风波三万顷,执手乐何如?”

  锦笺之末,并未署名,但由于提起红绡、白苧二婢,已知作书人就是那位对金不换赠以“貂裘”,对萧三赠以“酒母”,出手极为大方,来历却与殷世官一样神秘的凌公子。

  萧三目注金不换手内香囊,递过锦笺,皱眉说道:“这凌公子也有点脂粉气,怎么用女孩家的香囊……”

  话犹未了,金不换已接口笑道:“这事不难解释,凌公子临时无物包裹‘黑美人珠’,遂可能借用美婢红绡,或白苧身旁之物!”

  萧三点头道:“这解释相当合理,凌公子的一番情意,也相当真挚,金老弟可以把这枚‘黑美人珠’,当作襟饰,佩向胸前的了。”

  金不换微微一笑,目注萧三,扬眉问道:“萧兄,你认为我会这样做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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