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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一


  柳无垢摇手笑道:“不至于,起初我和你有同样想法,认为萧弄玉不是消极遁世,便是积极拚死,但如今却又想出她还会有一种转变。”

  司徒玉神情焦急地注目叫道:“师叔快讲,你认为我玉姊姊会有什么转变?”

  柳无垢缓缓答道:“我认为她会不服。”

  司徒玉莫名其妙地,瞠目说道:“不服?什么叫做不服?”

  柳无垢道:“你玉姊姊认为她对于你的爱护关切之情已无微不至,而你却那样故意地气她,她自然心中不服。”

  司徒玉苦笑连声,点头说道:“以玉姊姊的立场而言,确实应该生气,确实应该不服。但以我的立场而论,却是天大冤枉。”

  柳无垢见他情急之色,溢于眉目,遂含笑安慰说道:“生气虽是可怕,不服却属可喜。”

  司徒玉惑然问道:“可喜,这样大的误会之中,还有喜么?我玉姊姊那一巴掌?差点儿把的左颊牙床都整个打落了呢!”

  柳无垢向他那红肿左颊,看了一眼,失笑说道:“打得越重,表示她越不服气,越不服气,便越会设法查明你为何要气她,气她原因,你的天大冤枉,岂非便终有辨白之日?”

  司徒玉怔了一怔之后,脸上现出笑容地连连点头说道:“柳师叔,你这种分析,可能会依玉姊姊的高傲性格,她……她定会如此作法。”

  柳无垢笑道:“贤侄不要着急了吧,你玉姊姊既会如此作法,或许她正躲在暗处,冷眼观察你对她的真实情怀?是真情,便原谅一切,两小无猜,重修旧好,是假情,便绝了念头,再复遁世永诀……”

  司徒玉听得情怀激动,一双俊目之中,泪光潸潸地,电扫四外。

  洞中,暗影沉沉,除了柳无垢和司徒玉外哪里还有第三者的踪迹?

  司徒玉忍不住地,情泪双流,咽声叫道:“玉姊姊……玉姊姊你出来好么?你……你若是生气,不……不妨再……再打我八记耳光。”

  柳无垢见了司徒玉满面情泪的悲急神情,不禁先是摇头一叹,后是失声一笑。

  司徒玉俊脸发烧,噘着嘴儿说道:“柳师叔,你笑我则甚?不是你告诉我玉姊姊或许正躲在暗处的么?”

  柳无垢笑道:“贤侄不要忘了‘或许’二字,你玉姊姊纵或真想躲在暗中,对你观察,也不会在这洞中隐身,否则,她怎瞒得过我们耳目?”

  说至此处,白衣微飘,翩然起立。

  司徒玉喜道:“柳师叔完全复原了么?”

  柳无垢点头道:“总算没有事了,你既对你王姊姊太以关心,我们便再到魔窟之前,看看有甚动静?”

  司徒玉举起衣袖,胡乱拭去了脸上的纵横泪渍,扬眉笑道:“对,‘勾漏派’那群凶人,不论是男是女,都邪恶凶淫无比,柳师叔请他们多吃几记‘无情斩’吧!”

  柳无垢边自与司徒玉缓步出洞,边自含笑说道:“无情斩不是我师门所传,是我爱这名称,遂偷学‘柔情仙子’孟冰心师姊的独创绝艺。”

  司徒玉恍然说道:“原来如此,怪不得玉姊姊也会用这种听来都令人有点毛发森森的特殊功力。”

  柳无垢嫣然笑道:“我与你玉姊姊在‘南荒死谷’的‘无名洞’中,印掌证功之时,用的便都是‘无情斩’呢!”

  司徒玉皱眉问道:“我孟师叔‘柔情仙子’之号,多么和祥,这‘无情斩’之称却是满含杀气,既‘柔情’,又‘无情’,岂非自相矛盾?”

  柳无垢叹道:“情之一字之中,不知包含了多少欢乐?多少悲苦?多少牺牲?多少矛盾?‘北天山’一役,父母双亡,举家尽丧,本身又几遭凌辱,那是多太剌激?多大仇恨?孟师姊忍耐了这多年,静待水落石出,真相大白,始终未向你师傅反目寻仇,她不单是名符其实的‘柔情仙子’,还是位胸襟超人的‘至情仙子’。”

  司徒玉苦笑说道:“是啊!假若孟师叔怒急之下,问罪‘黄山’,令师傅百口难辩,又复交不出真正凶手,极可能只好背上这一黑锅,在孟师叔面前,饮恨自绝。”

  柳无垢长叹一声,目注司徒玉道:“司徒贤侄,你且想想,家仇不共戴天,家园被毁,其恨亦切,我孟师姊虽对你师博的品格行为,深深信任,不曾反目寻仇,但饮恨十五年来,胸中这口怨气,总不能听其积怨,是否应该想个法儿,发泄发泄?”

  司徒玉目光一闪,扬眉笑道:“我明白了,孟师叔大概就是为了发泄胸中积怨的这口多年怨气,才创练出震惊武林的‘无情斩’。”

  柳无垢点头说道:“化悲愤为神功,这是一种值得学习的上智学措,司徒贤侄如今该不认为我孟师姊的‘柔情’‘无情’之间,有所矛盾了吧?”

  司徒玉苦笑说道:“矛盾虽已消除,但小侄却还有件事不太明白之事。”

  柳无垢含笑问道:“贤侄有何事不明?”

  司徒玉道:“柳师叔是否于孟师叔隐居泰山以后,便不曾和她见过么?”

  柳无垢点头知道:“我连孟师姊的隐居之处都不知道,却怎和她见面?连‘泰山观音峡无情洞’的地名,还是由你玉姊姊告诉我的。”

  司徒玉目注柳无垢问道:“既然柳师叔与孟师叔已久违十余年,未相见面,却是怎样偷学孟师叔的‘无情斩’呢?”

  柳无垢“哦”了一声,点头微笑说道:“问得有理,但贤侄有所不知,‘无情斩’非你孟师叔自创神功,她只是改个名儿,理加精练而已。”

  司徒玉道:“原名叫什么呢?”

  柳无垢答道:“原名叫‘慈慧掌’,是我愤于孟师姊的凄惨遭遇,心想你师傅既这样下流恶毒,何必还对他‘慈悲’,不如改名‘无情斩’,谁知‘泰山’‘南荒’两地,竟然心意楔同,这也是桩极为巧合之事。”

  司徒玉苦笑说道:“我师傅‘海岳游仙’四字,素为武林敬仰,想不到竟会由于奸人陷害,背了十余年的‘下流恶毒’之名。”

  柳无垢笑道:“慢说你不忿,连我都有点不服,替你师傅叫屈,但真相未白之前,我还不是满腔义愤准备向你师傅,施展‘无情斩’么?”

  司徒玉向那位衣袂飘飘,宛如绝代飞仙的柳无垢,看了眼,扬眉问道:“柳师叔,关于‘北天山’旧案,如今算是真相大白了么?”

  柳无垢含笑答道:“经过我深入魔巢的苦心察探,‘毒指神君’俞一飞,当年恨你师傅,觊觎我孟师姊,以及今日企图独霸武林的狼子野心,已告昭然若揭,贤侄大可放心,你孟师叔令后绝不会对你师傅存甚芥蒂的了。”

  司徒玉源得柳无垢这样说法,自然宽心大放,喜形于色地含笑叫道:“柳师叔,还有三位武林奇人,身份极为秘密,小侄对他简直莫测高深,想要向你求教。”

  柳无垢道:“贤侄问的是谁?我可以帮你推测,但不一定会有答案,即令有答案时,也不一定十分正确。”

  司徒玉扬眉说道:“此人名叫段天宏,柳师叔听说过么?”

  柳无垢怔了一怔,摇头说道:“这姓名太以陌生,不像是个有头有脸之人,贤侄且将他出现经过,以及有何特点,说来给我听听。”

  司徒玉遂把段天宏如何自称为程怡超的师兄,如何为自己打通督任二脉,生死玄关,显得武功极高等情,向柳无垢说了一遍。

  柳无垢静静听完,点头笑道:“我想起来了,这段天宏确实是个怪人,但司徒贤侄可能还不知道,他也曾在此出现。”

  司徒玉好生惊讶地“呀”了一声叫道:“在此出现?难道段天宏还到过这‘勾漏山青松谷’么?”

  柳无垢笑道:“不仅如此,连你玉姊姊冒充‘天魔冰女’玉娇娃,深入魔巢的那条苦肉计儿,还是段天宏所主持的呢!”

  司徒玉诧然说道:“有这等事?那们真正的‘天魔冰女’玉娇娃呢?是否被我玉姊姊杀掉了?”

  柳无垢摇头答道:“你玉姐姐颇有怜才之情,觉得‘天魔冰女’玉娇娃筋骨绝佳,想请她师傅试加度化,已由段天宏携往‘泰山无情洞’去了。”

  司徒玉叹道:“功力称‘无情’,心性是多情,我孟师叔与玉姐姐师徒二人,真可以称为‘老少大情侠’。”

  柳无垢笑道:“推情为侠,德被天下,陷情为魔,万劫不脱,贤侄风神绝世,年少翩翩,倾心于你的武林红粉,必不在少,你对于这个‘情’字,必须把握得稳才好。”

  司徒玉想起自己一再遭受的风流小劫,不禁俊脸微红,转过话头,向柳无垢问道:“柳师叔,你既然知道段天宏,可知他真实来历?我总以为‘段天宏’三字,必是化名。”

  柳无垢道:“我也觉得这三个字儿,多半只是化名,但对于他的真实来历,却又无从推测。”

  司徒玉想了一想说道:“此人功力绝高,并以化身出现,必然有甚隐情,柳师叔何不从这‘隐情’二字之上,加以……”

  柳无垢接道:“所谓‘隐情’,包括太广,我们一时难加料透,且留待慢慢推敲,眼前将到‘青松谷’口,还是先注意敌情为要。”

  司徒玉连连点头,又复走了几步,转过一座峰角,目光注处,骇然叫道:“柳师叔请看,对方动作好快,这‘青松谷’口,已情况大变了呢!”

  原来“青松谷”口,所虚设的那座“毒指神君”俞一飞假死墓穴,已整个铲平,失去踪迹。

  巨墓原址之上搭盖了一座美轮美奂的高大牌坊,牌坊之后,有四名弟子,佩剑卓立,坊上并悬挂了一幅对联,写得凤舞龙飞,极具气派。

  司徒玉定睛看去,只见上联写的是“天下无双境”,下联写的是“武林第一宫”,不禁止步偏头,对身后柳无垢叫道:“柳师叔,你看这‘毒指神君’俞一飞有多大狂妄口气?”

  柳无垢微笑说道:“他大概知道秘密已泄,不必再鬼鬼祟祟,遂索性打算明面逞威,与海宇群雄,一争武林霸业。”

  话方至此,牌坊之内,人影电闪,一连闪出五人。

  这五人正是“名煞”钱通神,“酒煞”阮效籍,“色煞”伍则天,“财煞”石迈崇,“气煞”蔺如璧等“迷宫五煞”兄弟。

  五煞手中,每人捧了一张红色请帖,由“名煞”钱通神当先抢步,向柳无垢微抱双拳,恭身笑道:“孟仙子……”

  柳无垢脸上烧热,不加隐瞒地摇头说道:“我乃冒牌货色,上次在‘括苍迷宫’之中,只是假用我孟仙子师姊英名,钱朋友如今称我柳无垢便了。”

  钱通神仍然恭敬地含笑说道:“启禀柳仙子,敝派俞掌门人,定于清明佳节,开派此间,中兴‘勾漏’,今有请帖五份呈上,敬请柳仙子代为转达,届时光临指教,卑‘勾漏派’大增荣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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