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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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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面逼酒,一面尚在暗自思忖,這次「吸酒」、「逼酒」,兩兩持平,但自己未現醉色,百里獨卻有酡容,不知鍾離老人及天癡道長,是否可判自己獲勝一陣? 思忖未了,雙方口中酒泉已罄,鍾離老人、天癡道長齊聲嘆道:「這一陣諸葛窮酸失察,應判百里獨獲勝!望你們好好再比一個『花』字,便可結束今日之會!」 諸葛逸聞言不禁全身一震,目光注向那並排擺在座前的兩隻酒罈,只見自己這邊罈中,盛滿九分美酒,百里獨那邊罈中,酒量卻只有六分,但酒香四溢,芳醇無比! 這時諸葛逸方自恍然大悟,暗暗叫苦! 原來百里獨臉上滿佈酡色之故,是在一面吸酒,一面暗聚內家真火,把酒中水質,全數煉盡,等到噴回罈中,便已縮減三成,成了毫無水分的香醇純酒! 這種功力,諸葛逸自然可以照樣施為,但因一時失察,無法從頭作起,只得滿面愧色地,起身在几上摘下兩朵幾乎一般大小的「蟹爪黃菊」,放在掌中,遞給百里獨,請他任選一朵! 百里獨面含微笑,隨意取了一朵,諸葛逸將自己那朵「蟹爪黃菊」,放在桌上,回手自懷中取出一本絹質小書,遞與鍾離老人,神色隱蘊淒涼,但仍傲岸無比地朗聲笑道:「『書畫琴棋詩酒花』七陣之中,只剩這最後一陣,倘若諸葛逸今日有辱『乾坤五絕』威名,便請老人將此書轉贈上官靈,我生平三樁精研絕學,『坎離真氣』、『坎離指』,又『生花七筆』的秘奧精微,全載其上!」 鍾離老人聽出諸葛逸竟有若在這朵「蟹爪黃菊」之上,不能挽回敗勢,便即自盡謝罪之意?不由眉頭雙蹙,搖手不接那本上載「坎離真氣」、「坎離指」、「生花七筆」等三種武林絕學的絹質小書並目注諸葛逸,正色沉聲說道:「諸葛窮酸,你也是身經百戰之人,怎的把『勝負』二字,看得如此重法?王陽明說得好:『險夷原不滯胸中,何異浮雲過太空』?『乾坤五絕』四字,便如身外浮雲,能算什麼?你且把最後這個『花』字,好好施為,其他一切,毋掛毋念!」 諸葛逸一雙細目之中,精光電射,仰望舟外碧空浮雲,臉上閃現一種難以形容的奇異神情,伸手拈起桌上那朵「蟹爪黃菊」輕飄飄地,便向相距約莫一丈左右的艙壁右側打去! 這朵「蟹爪黃菊」,初開未久,諸葛逸又是連梗摘下,但才一出手,所有花瓣,便立告脫蒂分飛,漫空一片黃色花光,飄飄亂舞! 內家真力,練到絕頂,便講究的是控制自如,能發能收!諸葛逸一朵完整黃菊,化作分飛花辦,飄出五六尺遠,果然倏地往裏一合,仍舊附集在那照直前飛的花蒂之上,還原成一朵完整黃菊,半嵌入艙壁右側! 百里獨對諸葛逸這等出神入化手法,也不禁看得失聲讚好! 諸葛逸淡然一笑說道:「百里兄不必謬讚,諸葛逸在心機方面,遠遜閣下,想不出什麼新奇花樣,這種手法,只能嚇嚇俗人,怎會難得倒你?」 百里獨聽出諸葛逸暗中諷刺自己適才在「酒字」之上,取巧之事,遂佯作不知,伸手也自取起那朵「蟹爪黃菊」,向船艙板壁發出! 黃菊出手,照樣花瓣分飛,漫空一片花光,飛出五六尺遠之後,也由分而聚,往中一合,仍附集在那照直前飛的花蒂之上,還原成一朵完整黃菊,「奪」的一聲,嵌入艙壁左側,果然與諸葛逸適才所為,一般無二。 這朵「蟹爪黃菊」,剛剛嵌入艙壁,舟中驀起悲涼長嘯,名列「乾坤五絕」中的「南筆」諸葛逸,儒衫飄處,化成一條電疾白影,斜空射出五丈有際,自沉洞庭湖水以內。 鍾離老人適才因既已寬勸「南筆」諸葛逸,如今又另有看法,而決想不到,諸葛逸會如此珍惜聲名,剛烈得立時投湖自盡?故而任憑他「雲飄電閃身法」,罕世無儔,仍未能阻住老友「南筆」,只接到他拋來那冊上載「坎離真氣」、「坎離指」,及「生花七筆」的絹質小書而已! 但怪事綿延而來,就在鍾離老人、天癡道長,目注湖波,胸中沉痛無已地浩然興嘆之餘,「萬相先生」百里獨目光往那嵌在艙壁上的兩朵黃菊,死盯幾眼,也自帶著一臉廢然神色,縱出舟外,依舊像中秋之夜般地,踏波而行,走往霧氣迷漫的水雲深處! 邊行邊自作歌,但歌聲卻頗為失意地,只是顛來倒去的:「天作孽,猶可違,自作孽,不可活!」以及「雖有深謀蓋海宇,恨無神力拗蒼天!」等語! 鍾離老人聞聲驚顧,只見百里獨的身形,已在水雲飄渺之間,遂微凝真氣,傳聲問道:「百里兄,我們之間的下一次約會,定在何時何地?」 此時百里獨的身形,業已完全隱入水雲,但仍應聲答道:「明年正月十六,也就是『笑面閻婆』孟三娘第二次元宵大會的過後一日,我們在羅浮山『子午峪』口相會!」 聲渺人杳,鍾離老人的目中,方垂落兩行珠淚,恨聲自語說道:「諸葛窮酸,你往日聰明,今日怎這等懵懂?……」 話音未了,天癡道長悲涼意味極濃的淒聲長笑,震盪湖波,目注鍾離老人,接口說道:「諸葛窮酸並不見得十分懵懂,他這一投湖自盡,替我們『乾坤五絕』,掙回了不少光榮……」 鍾離老人也截斷天癡道長話頭道:「諸葛窮酸倘若敗陣投湖,猶有可說,但他根本未敗……」 天癡道長狂笑說道:「這一陣雖然平分秋色,未曾落敗,上一陣『酒』字,卻是諸葛窮酸……」 鍾離老人苦笑說道:「上一陣確是諸葛窮酸疏神失算落敗,但這以極高明的無形真氣,散花聚花,凝勁嵌壁的最後一陣,誰敢判斷百里獨能與諸葛窮酸平分秋色?」 天癡道長聞言,不由向艙壁上那兩朵左右並列的「蟹爪黃菊」,茫然注目! 鍾離老人搖頭一嘆說道:「癡道士,你大概一來為諸葛窮酸傷心懸憂過甚;二來座位稍偏,所能看到的角度稍差,以致失眼!」 天癡道長內心猶自存疑地,走近艙壁細看,這才看出,諸葛逸所發嵌在右邊的那朵「蟹爪黃菊」,齊齊整整,完好無恙!而百里獨所發嵌在左邊的那朵,卻似用力稍過,勁有未勻,致令其中一二片菊瓣,瓣尖微折! 既然看到這種情形,天癡道長便立聚「太玄真氣」,向煙火蒼茫的洞庭湖波,凝勁傳聲叫道:「諸葛窮酸,你並未落敗,不必輕生,最後一陣『散花聚花,凝勁嵌壁』,是你勝的!」 這種真氣傳聲,雖能遠達數里,但滄波寂寂,煙水茫茫,那裏有絲毫迴響? 鍾離老人目光一注手中那冊絹質小書,痛失老友,傷感已極的淚珠,二度垂落,淒然搖頭說道:「人之相知,貴相知心!諸葛窮酸那等高傲性格,既已投湖自盡,絕不可能再復腆顏偷生,以致貽羞『乾坤五絕』,留為武林笑柄!故而我料他入水之後,定即自行絕脈,此刻屍身,已不知隨水漂流到了這八百里洞庭的何方何地?」 天癡道長知道鍾離老人所判斷之語全係實情,傷心悲痛得欲哭無淚地,目光又往那兩朵黃菊之上一瞥,臉上微現懷疑神色! 鍾離老人暫抑悲懷,一面命船家不必驚訝,依舊順著風勢水流,尋覓「南筆」諸葛逸屍身,一面向天癡道長問道:「癡道士,我看你臉上神情,似乎對這兩朵黃菊,尚有疑問?」 天癡道長點頭說道:「我認為左邊這朵菊花,既有一、二片花瓣,瓣尖微折,分明用力稍過,勁有未勻,照百里獨那身功力,似乎不應有此現象?」 鍾離老人又是慨然一嘆說道:「癡道士,你講得不錯,以百里獨那身功力,怎會勁有未勻,用力稍過,而使一二菊瓣,瓣尖微折?但要知究竟,且察根源,我請你回思前一陣『酒』字之拼,百里獨是如何得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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