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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二


  天痴道长见“南笔”以两子相让,遂也拈了颗黑子,但目光却一扫槛外极目无边的万顷湖光,微兴感慨叹道:“到此已穷千里目,谁知才上一层楼?胸中见识,与身上功夫,亦复如此!我们名列‘乾坤五绝’,被一干俗人,捧得有点晕头转向,其实在无穷无尽的武学领域以内,谁能自知业已上了几层楼,及最高一层,究在何处?”

  诸葛逸讶然笑道:“痴道士平素目空四海,眼中何尝有任何人来,今日怎的如此衰飒?‘乾坤五绝’岂是名利之辈,但‘万相先生’百里独未败,‘笑面阎婆’孟非烟末除,‘九毒书生’姬天缺未灭,‘西道、东僧、南笔、北剑、夺魂旗’等,怎得侣云烟而友糜鹿的超然物外?江湖多事,魑魅当诛,我们今后对这几个极恶元凶,万不能存一念之仁,贻百代之祸!莫谈高论,且纵豪情,来来来,我们联句开始!”

  诸葛逸话音顿处,用手拈了一只醉虾,入口咀嚼,然后朗声吟道:“豹管微名动九州!”

  天痴道长点头笑道:“开宗明义,‘乾坤五绝’中的‘南笔’身分,跃然而出!只是‘微名’的‘微’字,用得似乎谦逊了些……”

  诸葛逸掰了一只蟹螯在手,大笑说道:“痴道士不要批评,往下接续!”

  这时酒楼主人纪敬仁已把“瓮中春色”美酒取来,替诸葛逸、天痴道长面前的杯中斟满,自己也取了一杯,侧坐相陪。

  天痴道长口中吟道:“平生踪迹似云浮。缘筠有韵蛩吟歇……”

  诸葛逸听着那宛如戛玉铮琮的竹韵,举杯呷了一口“瓮中春色”笑道:“缘筠有韵蛩吟歇,确是目前写实之语,我也不能离题太远……”

  话音忽顿,抬头一看西天明月,及在湖边飞舞的点点秋萤,接口吟道:“冷月无声萤火流!棋局人生多劫数……”

  天痴道长接口吟道:“酒杯岁月少闲愁。屠龙屠狗成何事?”

  诸葛逸拊掌狂笑,向天痴道长举杯说道:“好一个‘屠龙屠狗成何事’?区区七字,几乎说尽‘乾坤五绝’生平,我要掠古人之美,借用一句成诗作结!”

  天痴道长举杯微笑,入口一尝,果然觉得这种“瓮中春色”,香醇无比,不由含笑问道:“诸葛穷酸,你要借用古人那一句成诗?”

  诸葛逸纵目月影波光,似乎也感慨无穷地,缓缓沉声吟道:“昨日少年今白头!”

  这回却是那位酒楼主人纪敬仁拊掌称赞,并把全诗朗诵一遍:

  “豹管微名动九州,平生踪迹似云浮。
  缘筠有韵蛩吟歇,冷月无声萤火流!
  棋局人生多劫数,酒杯岁月少闲愁。
  屠龙屠狗成何事?昨日少年今白头!”

  吟完,犹自大赞好诗不止!

  诸葛逸失笑说道:“不论诗好诗坏,反正酒已入腹,但贤主人不要把我们的鱼汤忘记才好!”

  纪敬仁微笑起身,诸葛逸又复说道:“纪兄顺便请将笔砚素绢取来,诸葛逸索性献丑到底,把这首联句涂赠!”

  纪敬仁喜出望外地匆匆下楼,但口中兀自抑扬有致地把那两句:“屠龙屠狗成何事?昨日少年今白头!”反复吟诵不已!

  诸葛逸与天痴道长,一面饮酒,一面弈棋,但甫下数子,纪敬仁已把笔砚素纸取来,含笑说道:“鱼汤因火候不到,鲜味不出故而尚须略煮!纪敬仁先求诸葛逸先生墨宝!”

  说完,边自观棋,边自磨墨。

  天痴道长棋力,本略逊于诸葛逸一筹,等纪敬仁把砚中墨汁磨浓,黑棋形势业已大大不妙,遂推枰而起,哈哈大笑说道:“相交多年以来,从未见过诸葛穷酸即席挥毫,今宵倒可一开眼界!”

  诸葛逸微微一笑,挥毫拂素,满纸云烟,鹤舞鸿飞,龙盘虎踞,片刻之间,半行半草地,便将这首七律书就,并题了上下款,写的是“敬仁贤主人惠存,天痴道长、诸葛逸联赠。”

  纪敬仁喜孜孜地,捧着这条素纸下楼,天痴道长不由呵呵笑道:“题诗虽然有我一半,但字却是你一人所写,‘联赠’二字……”

  话犹未了,诸葛逸手指梯口笑道:“鲜鱼已来,痴道士且快朵颐,莫再说那些噜嗦话!”

  天痴道长偏头看去,果见纪敬仁,自楼下捧着木盘走上,盘中放着一大碗头尾鲜汤,及一碟红烧中段,邑浓香美,令人食指大动!

  纪敬仁把汤菜摆好,向诸葛逸笑道:“如此鲜鱼,若无陈醋佐味,未免太煞风景?今夜诸葛先生,兴致特浓,不但与道长联句,并还亲自书赠,纪敬仁无以为报,除了把所剩两坛‘瓮中春色’,悉数奉敬之外,索性再为二位,打开一坛陈年香醋!”

  诸葛逸拍掌好,纪敬仁含笑下楼,天痴道长固喜食鱼唇,遂举箸把那鱼头,略一摆动,忽然目注汤中,脸上游玩一种奇异神色,缓缓说道:“诸葛穷酸,宇宙之大,真是无奇不有!这条鱼儿的眼珠颜色,为什么会一红一黑?”

  诸葛逸闻言大诧,也向汤碗之中看去,鱼头本系侧卧碗内,因被天痴道长举箸翻平,以致发现靠碗底的那只眼珠,微呈淡红之色!

  天痴道长索性挑出眼珠,目光注处,眉头双蹙,深知事更蹊跷,原来这只鱼眼,早已被人挖走,换了一卷淡红油纸,纸上并隐约可见细微字迹!

  诸葛逸拈起纸卷,展开看时,上面细如蝇头的八行小字,居然也是一首七律,遂朗声吟道:“家住昆仑最上头,烟霞泉石笑玉侯……”

  天痴道长莞尔笑道:“我道是谁故弄狡狯?原来钟离老儿也已到了此处!”

  诸葛逸冷笑一声说道:“痴道士慢说风凉话,出人意料之事,还在后面,你且听我再往下念!”

  天痴道长微一怔神,诸葛逸又复语音含怒地,往下念道:“鲜鱼剧毒鸩奇侠……我却不信鱼汤有毒,痴道士,用你头上道簪,试一试看!”

  天痴道长闻言,遂拔下自己发间的银质道簪,插入鱼汤,却未见有何异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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