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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七


  紅綃失笑道:「你排行『老大』,名叫『虎頭』,自然是『虎頭大少』,你弟弟是『銅鎚二少』,我們大家把手段放開,眼睛放亮,一面處理鹿鼎風雲之事,一面注意有沒有什麼傑出有為的英挺少年,替那位『板凳小姐』,撮合一位理想妹婿,韋氏全家,便事事遂心,毫無所憾的了!」

  韋虎頭笑道:「你倒真有做大嫂的氣派,疼『銅鎚』愛『板凳』,更定能孝順翁姑,委實像一位標準大少奶奶!」

  紅綃嘆道:「大嫂不好當的,銅鎚、雙雙都還沒和我正式見面,我要著實費點心思,替這兩位不太好纏的小叔、小姑,每人準備一份既不小氣,更不俗氣的見面禮呢……」

  韋虎頭道:「你出身水擺夷的貴族,又屢蒙胤禎賞賜,珍奇之物,頗不在少……」

  紅綃接口道:「那些庸俗珍奇,只能唬唬老百姓啊!韋家的人,眼皮子一定極寬,何種實物,沒有見過?你說說看,我有什麼東西,可以拿得出手?」

  韋虎頭想了一想笑道:「女孩子愛樂曲,你那管龍頭鳳尾,美玉為管,據說是古仙人弄玉所遺世的『引鳳簫』,送給雙雙小妹,她必然高興珍視,不是挺適當麼?」

  紅綃喜形於色點頭笑道:「想得好,想得好,我就決定把『引鳳簫』送給雙雙,希望以此作為好的兆頭,能為她引來一位挺拔有為的英雄夫婿!……」

  語音至此略頓,雙眉微蹙又道:「小銅鎚兒怎麼辦呢?他是好勇鬥狠之人,把胤禎曾視為至寶,悄悄賜給我的『餵毒魚腸』……」

  話方至此,韋虎頭立刻反對的,連搖雙手,接口說道:「不行,不行,正因為他太愛好勇鬥狠,若有了『餵毒魚腸』,會幫助他多闖多少禍?多造多少孽啊?依我之見,最好是把你從康熙棺材裏面,所偷來的那件東西給他!……」

  紅綃「呀」了一聲道:「你倒真想得妙!那件東西,我本想送給你的!但總因是從死人身上脫下之物,未免不大吉祥,遂一再遲疑……」

  韋虎頭失笑道:「死人穿過,我倒毫不在乎,但卻根本用它不著,因為,我已有了完全同樣的一件,那是爸爸賜給我的!當年,這種寶衣,有同樣兩件,一件在大內,由皇帝『小玄子』著以防身,另一件則被鱉拜吞沒,藏在府中,我爸爸誅了鼇拜,搜出此寶,遂蒙聖賜!如今,康熙一死,被你比胤禎搶先一步,從死皇帝的身上,脫了下來,雙衣合璧,同歸韋家,由我兄弟,一人穿上一件,真是足以傳讚千古的絕妙之事!不過,這種安排,有偏了你,是否顯得我衛護了『小銅鎚兒』,兄弟們太自私了!」

  紅綃笑道:「你們就自私點吧!我自詡相當機智,有足夠照顧自己的能力!但這次居然仍在陰毒絕倫,狠辣無比的胤禎手下,栽了這大一個觔斗!只要我紅綃有命,能回北京,我會到大內雍和宮或圓明園內找他,和他算總帳的!」

  「小興安嶺」是在遼寧省的東南部,以韋虎頭、紅綃這等功力,腳程之人看來,其實並不算遠!

  他們還顧忌身上帶傷蘊毒,不敢過於勞累,並未展足腳程,但趕了數日以後,已可遠遠望見「小興安嶺」山脈的連綿巍峨蒼影!

  紅綃一來憐惜韋虎頭內傷不輕,二來又覺得丈夫這幾日為了趕路,吃喝既不考究,又不準時,遂伸手向前一指,慢慢停了腳步,含笑說道:「前面那抹蒼影,便是『小興安嶺』,既已趕到地頭,且找家像樣酒店,好好吃喝一頓,上次吃的那種驢肉,風味蠻不錯呢!」

  韋虎頭笑道:「你認為已到了麼?常言道:『望山跑死馬』,山脈蒼影,雖已在目,實際距離,大概有近百里呢!」

  紅綃白他一眼,嫣然笑道:「百里之遙,在我們腳下,算得什麼?何況那盛產『血紅半夏黑風草』的『黑風洞』,到底是在山南山北、山東山西,總得找個當地土族,熟悉山中情況主人,問一問吧?否則,豈不要令我們把整座幅員不小的『小興安嶺』,完全尋遍找遍?」

  這項理由,相當充分,加上聽了驢肉二字,韋虎頭也覺食指大動,遂在鎮上尋了一家門面最大,酒客最多的「四海春」,入內買醉!

  才進店面,韋虎頭與紅綃便覺眼前一亮!

  這「眼前一亮」之故,並不是由於酒店的裝修華麗,而是坐在北面壁下,面對店門的一位白衣酒客,丰采太以照人!

  那位白衣酒客,相當年輕,最多不過二十五六,劍眉入鬢,星目如漆,一條挺直的通天鼻子,嘴型配得好,耳朵又大又長,耳輪又垂又厚,天庭飽滿,地角方圓,只要稍通相法之人都知道這位相當漂亮的白衣少年,福澤極厚,並毫無富貴俗氣,好一份清奇格局!

  那白衣少年又何嘗不為韋虎頭、紅綃這雙剛剛入店夫妻的英挺嬌美所驚,竟極為大方的,在座上站起身形,一抱雙拳,含笑說道:「四海之內,皆為朋友,兩位若不棄粗鄙,就請屈駕同桌,由小弟葉遇春,作個小東,嚐嚐廚下師傅的『薄片驢肉』手藝,和剛剛運到的新鮮松江魚吧!」

  紅綃還在注目打量對方,韋虎頭已直覺上甚為喜愛這葉遇春的人品,點頭含笑說道:「葉兄既如此豪邁,小弟也不敢矯情,恭領盛意就是……」

  說話間,已走到北面壁下,指著紅綃,為葉遇春介紹道:「小弟韋虎頭,這是內子紅綃……」

  兩人才一報名,葉遇春便驚得「呀」了一聲,搶前半步,拉著韋虎頭的手兒,喜形於色的,揚眉問道:「韋兄是……是名震揚州的『虎頭大俠』?也是譽滿天下鹿鼎公韋小寶的長公子麼?……」

  他口中雖向韋虎頭問話,但俊目中兩道神光,卻一瞬不瞬的,盯在了紅綃絕代嬌面之上!

  這種神態,似嫌失禮,尤對於剛剛認識的新交友人之妻,更復有點冒昧。

  但韋虎頭卻感覺到葉遇春的這種神情彷彿另有深意。

  果然,葉遇春問話甫畢,見韋虎頭業已點頭應是,便一面伸手肅容入座,一面以驚訝神色問道:「韋兄既是名父之子,又復身懷絕藝,怎麼還有敢在太歲頭上動土之人?尊夫人是……是……是怎樣中了絕毒!」

  這回輪到韋虎頭表示驚奇了,他目注葉遇春,詫聲問道:「葉兄,你怎知內子……」

  葉遇春不等韋虎頭發問,便自行解釋笑道:「小弟幼隨異人,專研岐黃醫術……」

  紅綃接道:「葉兄既精醫道,且請為外子,一診脈象如何?」

  葉遇春伸出三指,搭在韋虎頭左手脈門的「寸關尺」上,細心診察片刻,臉上換了莫大驚容,失聲問道:「賢伉儷是遇上什麼事了?大嫂眉心已現紅絲,顯中絕毒!韋兄臟腑巨震,身受重傷!他……他……他好像是在極為疲累之後,遭遇強敵狠拚,中了藏派的追魂重掌『大手印』呢!」

  韋虎頭聽他說得宛如目見,正對葉遇春的醫道好生驚佩!

  紅綃忽作驚人之舉笑道:「鑒貌識毒,察脈知傷,連半點都沒說錯,葉兄好高明的醫道!我來自作聰明,猜上一猜,你所說自幼追隨的那位異人,是不是風塵醫隱賽韓康前輩?」

  葉遇春大吃一驚道:「小弟雖可知傷察毒,卻須先行鑒貌診脈,不是憑空臆斷!比起嫂夫人的神通,自慚差得多了!莫非嫂夫人竟與家師相熟?」

  紅綃笑道:「我那有什麼神通?只知道賽韓康前輩的醫蹤俠跡,時常在『北道』出現,葉兄既專研岐黃,可能是他弟子,遂冒昧問上一問,誰知竟誤打誤撞的,猜了一個正著……」

  語音略略一頓,側顧韋虎頭笑道:「天下事的因緣遇合,真是奇妙!我們本想前往長白山,尋找賽韓康前輩大駕,請他為我們所中傷毒,一施回春妙手!誰知因事先來『小興安嶺』,反而在此巧遇葉兄俠蹤……」

  說至此處,轉向葉遇春笑道:「葉兄,令師怎未與你同在一處?賽老前輩是獨自先回中原?還是根本就不曾出關?我們聽得他老人家往長白山採藥之訊,大概全屬江湖傳聞,謬誤不實。」

  葉遇春邊為韋虎頭、紅綃斟酒,邊自笑道:「採藥是實,但是前來『小興安嶺』,不是前去長白山!家師約莫還要兩至三日,才會到來,他老人家便是為了對付『小興安嶺』的那兩種洞中怪物,必須先行準備一些合用物件!」

  韋虎頭道:「『小興安嶺』的洞中怪物?什麼洞?不會是『黑風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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