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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七


  说完,向孟七娘敛衽一礼,便转身举步,白衣飘飘而去!

  孟七娘回送韦双双,点头赞道:“韦小宝的福泽多好,七位夫人,都不平凡,三个儿女,又均这样出色!我虽没见过你哥哥韦虎头,但仅从你和你妹子韦双双的身上,已可猜得出一些他的根骨形象!”

  由于韦双双“大嫂”、“二嫂”的一加提起,韦铜锤不禁又想到了那位马二姑娘。

  这回,他不卜金钱卦了,先焚了三支香,通诚凝神以后,才伸手抽取了一个字卷。

  孟七娘笑道:“你抽取字卷,要测字么?是不是在想马二姑娘?”

  韦铜锤红着脸儿笑道:“师傅圣明!但这一次让我自己测字,若是参详不出灵机,或解释得离谱太远!再请您加以斧正,反正,‘小管辂’不能仅负虚名,您教我的各种本领,我都应该尽量找机会磨练,实习才对!”

  孟七娘看他一眼,失笑说道:“展开纸卷看吧,你这回焚香通诚,倒是规规矩矩,且看所抽出的,是个什么字儿?”

  韦铜锤果然连半点都不敢调皮,规规矩矩,神色恭敬的,把所抽出的那枚纸卷,慢慢展开,却见赫然是个“忧”字?

  他“哎呀”一声失惊叫道:“父母之丧,可曰‘丁忧’,这个字儿,抽得当真有点灵气!……”

  孟七娘似乎颇不为然的,摇头笑道:“父亲韦小宝,母亲苏荃,都还颇有余年,气运均盛!建宁公主虽则是你七个妈妈之一,却非直系血亲,虽有丧讯,远自云南传来,却仍并不构成丁忧,你父亲才传谕你哥哥韦虎头和你,不必因私废公,远途奔丧!何况,测字之道,重在推究未来,你既颇爱‘小管辂’之号,不愿徒拥虚名,想要遇事多加磨练,就替我把这个‘忧’字,仔细用心看看!”

  韦铜锤满脸飞红,又对着那个“忧”字,颠颠倒倒的,细看有顷,忽然扬眉笑道:“师傅,我看出些花样来了,这个‘忧’字,是‘夏’字头,和‘爱’字尾啊!……”

  孟七娘笑道:“怎样解释法呢?若想使求测字的对方相信,最低限度也要能自圆其说!”

  韦铜锤又想了一会儿,苦着脸儿说道:“男女相思,以‘爱’字收尾,口彩当然不错,但这个‘夏’字头,我就变不出什么‘语汇’来了,好师傅,您老人家教我一套江湖口吧!”

  孟七娘笑骂道:“又要叫‘好师傅’,又要骂师傅是‘江湖口’,简直心口矛盾,着实该打!”

  孟七娘一说“该打”,韦铜锤就伸手打了自己一记耳光,赧然道:“该打!该打!师傅不是‘江湖口’,我真是个‘乌鸦嘴’!……”

  孟七娘失笑道:“铜锤听好,师傅的传授来了,但这些话儿,决不是随俗浮沉的‘江湖口’,而是必须奉若经典的‘处世道’!……”

  韦铜锤听师傅说得郑重其事,那敢嘻皮笑脸,立即神色肃然!

  孟七娘正容又道:“世间事,必先拿稳‘有所为,有所不为’,认准‘有所变,有所不变’!对大节精忠的根本情操方面,要择善固执,万劫不磨!对随缘应对的一些小事,则不妨逢穷则变,能变或通……”

  韦铜锤叫道:“对于这个‘忧’字的拆解方面!应该怎么变呢?我就是不会变啊!……”

  孟七娘笑道:“‘爱’字的脚,既确切不移,又是‘好口彩’,也说得通,大可‘择善固执’不必变了,但‘夏’字头,既不可解,便不妨‘穷中思变’我们把这‘忧’字的上半截,看成‘夏’字的一半如何?……”

  韦铜锤“哦”了一声喜道:“不错,不错,恰好是‘忧’字一半!”

  孟七娘道:“这么轻轻一变,道理马上变通,可以说得出了!‘半夏’是药物名称,也可以说是端阳略过的五月中旬季节。那么,我们把这‘忧’字测解为此去鹿鼎山,你与马二姑娘,曾在一株‘半夏’药草之旁,或由于一些‘半夏’药物之助,彼此重逢结‘爱’!否则,便是于五月中旬的‘半夏’之期,收获‘爱情’结尾,岂不顺理成章,恰符心愿?说不定又可奉承得你这等有钱的阔少爷,赏赐我多少金银财宝的口彩利市!”

  韦铜锤如今那里还敢以身边所带的累累黄白之物亵渎师傅?只是一面替孟七娘轻轻捶背,一面涎脸笑道:“天下之大,妙事无穷,委实学得老都学不了啊!师傅,您刚才这一变,便立刻变得圆通无碍,障蔽尽去,真是妙得紧啊!”

  孟七娘沉声道:“你不要光看变得妙,有时候坚持原则,有所不变更妙!‘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才是大丈夫!‘鼎镬甘如饴,阴阳不能贼’,才是奇男子!倘若不论什么大事小事,便遇难立变,那就成了世人所共不齿的软骨虫,连半文钱都不值了!”

  韦铜锤一面捶背,一面双眼滋润地,慢慢沁出泪水,心满意足,发出一声喜悦叹息说道:“我的运气多好?竟拜了您这么一位神态多么慈祥、腹笥多么宽博,能为多么大的好师傅!不单赐了‘管辂心传’,并教了我这么多连我爹娘都没说过,只彷佛曾从建宁公主妈妈口中,隐约听得一些的做人处事道理!”

  孟七娘笑道:“你爹娘可能懂得比我更多,除了‘阴阳卜相’等专门学识以外,他们的本领,也必然比我更大!他们不是不肯教你,而是由于你天赋使然,自幼性情太野,早上笼头,难以领会,且或无益有损!要听凭你在江湖间闯荡闯荡,受些磨折,见些世面,懂些人情,然后再好好琢磨,始成大器!你务须领会父母的一番深心,切莫自暴自弃才好!”

  韦铜锤连连点头,师徒们再往前行,已近山海关口。

  韦铜锤见山海关口的守关官兵,对过关行人,盘查得相当严细,遂又动了童心,向孟七娘低声笑道:“师傅,我想试试雍正帝的那面玉牌,以及‘宝亲王’弘历的那柄折扇,对于这些满清守关官兵,会不会发生什么作用?你看可使得么?”

  孟七娘道:“使到使得,但不可过分促狭,凡事都适可而止就好!”

  韦铜锤闻言,点了点头,表示领会,并故意把身带兵刃,露出一些尖刃,突出衣外。

  一名兵士果然立即拦住韦铜锤,指着他腰间问道:“你腰间带的何物?是不是杀人凶器?”

  韦铜锤笑吟吟的答道:“这‘杀人凶器’的字眼,用得多么难听?若是换成‘防身兵刃’四字,不就顺耳多了?”

  兵士喝道:“防身兵刃?你定然不是寻常商贾,却是什么身分?想出‘山海关’,又要去什么所在?”

  韦铜锤道:“是一名老百姓嘛!我和我师傅,是要出关前往鹿鼎山中,办理两桩大事!……”

  那守关兵士,方冷冷“哼”了一声,旁边一员武官,已嘴角微披哂道:“鹿鼎山是允许老百姓们随意前去的所在么?说老实话,你想去办理两桩什么样的大事?”

  韦铜锤应声答道:“一是寻宝,二是修坟……”

  那官员吓了一跳道:“寻宝?寻什么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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